顾衡并不知道自己其实有轻易碾死古策的实力。

但古策不想赌。

距离神明太近，仍旧会被神明的伟力给压得喘不过气甚至崩溃，哪怕神明本身并无如此盘算。

顾衡虽不是神明，可这才是他令人感到恐惧的地方。

正是这个人。

一手缔造了令诸天颤抖的反叛者势力。

在兵败消失之后，依然能让“黑暗”概念为其残部所用，挥手间葬送二十余位概念境强者！

神明固然强大，但神明遵循着某种既定的轨迹，他们的力量源自文明，文明的意志与之共生，既是羁绊也是束缚。

可顾衡不同，他以非神之身行神明难为之事，这才是最令人心悸的。

“计划更好执行？”

顾衡放下茶杯：“这话怎么说？我听说你们万朝文明那些人，现在都吓得想打退堂鼓了。”

“正是因为他们害怕，计划才更好推进。”

古策的声音平稳，像是在陈述再简单不过的事实：“顾先生，你知道万朝文明最缺什么吗？”

顾衡想了想：“团结？”

“是敌人。”

古策纠正道：“万朝文明内部争斗不休，这并非因为缺乏团结的意愿，而是因为内斗的代价可控。若无必要，他们并不想牵扯到外战，毕竟外战代价未知，而万朝文明也缺乏参与外战的兜底王牌。”

“如今反叛者展示的力量，足够让他们恐惧，也是一个足以让所有运朝暂时放下内斗，一致对外的威胁。”

顾衡笑容微敛。

这国师话里有话哦。

“国师的想法，我愿闻其详。”

“恐惧是一种刺激，会促使人做出平时不会做的选择。”

古策微微前倾身体，“在此之前，我的计划需要说服各个帝朝神国投入资源，需要平衡各方利益，需要许下种种承诺，但现在不需要了，他们自己就会求着我继续执行这个计划。”

“因为他们终于意识到，纪元大敌即便死了，他的阴影依然笼罩着诸天，而万朝文明离得实在是太近了。”

顾衡这下子听懂了。

有些人越是害怕，就越是会想要把矛头对着害怕的东西。

选择退却，就等同于臣服在纪元大敌的威名之下，万朝文明必须反击！

要是不反击……

对万朝文明的“信念”会是一种难以愈合的打击。

有时候，信念也很重要。

没有这玩意，就是连拼死搏命的勇气都会失去。

古策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所以啊，反叛者展示的力量越是恐怖，我的计划就越是顺利，恐惧会推动所有人往同一个方向走，而那正是我需要他们走的方向。”

“顾先生稍安勿躁，现在恐惧是暂时占据上风，但不会太久的。”

“当恐惧恐惧发酵到一定程度以后，就会物极必反，很多人都会用那些软弱之辈的血来浇灌自己的道心，免得走火入魔。”

顾衡沉默了许久。

他闷在这里头几个月，脑子都快宕机了，现在古策叽里呱啦说了这么一大通，听着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看起来，万朝文明是要在恐惧之下，走上极端了。

真是熟悉的感觉。

反正他本来就不需要想那么多，在古策的计划里，自己只需要装逼演戏就够。

“躲藏的日子已经结束了，顾先生可以回青古神都看看。”

古策起身，身形在空间扭曲下一闪而逝。

“对了，茶很好喝。”

小院重新恢复了寂静。

石桌上的茶渐渐凉了，山间的风吹过小院，带起几片落叶。

顾衡独自坐在石凳上，看着杯中彻底凉透的香茶，久久未动。

他还是觉得那杯茶一如既往地难喝。

就像这几个月被闷在这深山小院里的滋味。

计划要加速了。

也好。

总比在这荒山野岭空耗光阴强。

他想起了秦伊瑶。

那丫头估计已经回到青古神国了吧。

他们之间的距离最远之时相隔无垠星海，如今或许算得上是最近的一次。

这次回去，怎么着都该见到她。

……

青古神都，青皇阙。

这是神都内最负盛名的阁楼，专供王侯将相，世家大族的年轻子弟享乐交际。

整座皇阙共七层重檐，通体以“星沉木”搭建，这种珍材取自天外星骸，色泽幽深如夜，却又能在日光下折射出细碎的星芒。

至于内部更是极尽奢华之能事，从诸天各地搜罗来的奇珍异兽、灵酿美酒、乐舞美人……

应有尽有。

既是如此讲究等级的文明势力，青皇阙这样的地方存在也是理所应当。

所谓的众生，那就理应分得出个三六九等来。

青皇阙最顶层，常有歌舞曲乐奏响。

能够登上最顶层饮酒作乐的，只有约莫十来号人，但这些人个个都是身份无比煊赫！

“诸位，共饮。”

坐在主位的是一名身着锦绣青袍的年轻男子，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

那便是青古神国当今神君的第十二子，青胤殿下。

他一举杯，其他人便忙不迭地纷纷跟进，生怕自己慢了半拍，就有些不太得体。

“殿下今日兴致颇高啊。”

下首一名华服青年举杯笑道：“听说前些时日您在‘神脉试炼’中又精进了一层，已能引动七成神脉共鸣，这份天资，便是在当今神族之中也是翘楚啊！”

青胤淡淡一笑，并不否认。

“侥幸罢了。不过我此次结束历练，出来以后倒是听闻了不少坏消息，连我这试炼的成果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提起此事，席间气氛便微妙地起了变化。

确实，最近青古神国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说是走了霉运都没有这么惨的。

首先就是另一位神君后裔青颐璇的叛逃。

大家不知道那青颐璇是不是吃错了药还是缺爱，也没人敢多嘴，毕竟再怎么着这都是青古神族的家丑，不容外人乱嚼舌根。

但比这更惨的还在后头。

早就死了好久的纪元大敌重新出现，然后当着一众重要贵客的面，把青古神国的运朝气运给活生生撕了一大块，顺带像碾臭虫一样弄死两个神国供奉以后，大摇大摆地走人了……

前一个。

尚且可以说是家丑。

这后一个，简直就是国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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