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的脚步顿在原地，他没回头，声音闷得像裹了层棉絮：

“队里任务不定，有时候可能不能与外界联系，等我有假了，会来看你的。”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扎在白悠悠心上。

她攥着沉甸甸的袋子，指节都泛了白，却不敢再追问，怕逼得太紧，会适得其反。

陆修没听到她回话，终究还是侧过了身，目光扫过她泛红的眼角，表情有一瞬的慌乱。

他抬手想替她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手到半空却又缩了回去，只生硬地补充了句：

“我跟你们教官打过招呼了，感觉累了就打报告，饺子趁热吃。

照顾好自己，我，我先走了。”

“我知道了。”

白悠悠的声音带着点鼻音，低头盯着他军靴上沾的一点泥渍：

“那你......归队路上小心，我等你联系我。”

这就是，不会主动打扰他的意思了。

陆修握着的拳头紧了紧，最后只“嗯”了一声，没再多说，转身打开车门上了车，动作却透着股说不出的仓促，像在逃。

越野车的引擎声划破清晨的寂静，白悠悠站在原地，看着那抹军绿色的身影消失在路的拐角。

她低头看着脚下那片被车轮压过的草地，喉间发紧。

心里只有一些想法。

“坏了，打草惊蛇，人吓跑了......”

车内，陆修握着方向盘的手始终没松，直到车后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彻底看不见，他才猛地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

他靠在椅背上，脑海里反复回荡着白悠悠刚刚说的话。

“我跟你生活了两百年。”

“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阿修，是我的爱人。”

荒诞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像一张网，将他困在其中。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却没点燃，只是捏在指间。

过了良久，直到兜里的手机传来振动，他才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打开手机按了接通，里面立刻传来一声咆哮：

“陆修，你小子最好给老子解释清楚，为什么突然提交退伍申请？

还有你那退役理由是个什么玩意儿？”

打来电话的，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一般喊对方老魏。

陆修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将那支被捏得变了形的烟重新塞回烟盒，声音平静：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对面的咆哮声再次响起，比刚刚还响亮：

“给老子说人话，你小子是不是疯了？二十七岁的特战队长，前途无量，你跟我提退伍？”

“我没疯。”

“没疯？”老魏哼笑一声，咬牙切齿的道：

“那你告诉我，你这退役理由是什么意思？‘因个人原因，无法再以国家，以人民利益为首位，无法再做一名合格的军人’？

陆修，什么叫无法以国家，以人民的利益为首位？你小心这是想当汉奸啊？”

陆修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老魏，我现在不想说这个，我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思考。”

“更重要的事？”对面的语气稍缓，但依旧充满了不满：

“是不是跟你想退伍的原因有关？

你小子是我看着一步步从新兵蛋子爬到队长位置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现在跟我来这套？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还是身体不行了？”

陆修沉默。

他要怎么说？

说自己对一个刚成年的小丫头一见钟情，起了色心，动欲念。

说自己想日日都见到她守着她甚至是占有她？

说自己即便怀疑过她是恐怖分子，却因这色心，失去了一个军人该有的专业素养与警惕，

在没有完全确定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就对其没了半点防备？

说自己在任务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身份，却因私心没有向上级汇报。

甚至还想过，如果她真是恐怖分子，要如何将她干干净净的摘出来？

这些话，他没办法向第二个人说出口。

也就是在那时，他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军旅生涯已经走到头了。

陆修靠在座椅背上，微闭了闭眼，声音有些闷：

“退伍的事，我心意已决。

你知道的，我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如果这次申请被退回，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找你上面那位板扳手腕了。

你知道的，我一直看他不顺眼，想这么干很久了，到时候下手可能没什么轻重。

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你记得来捞我。”

陆修就是个一根筋的犟驴，平时看着沉稳可靠，但骨子里那股狠劲和偏执，一旦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说要去找上面那位“扳手腕”，绝不是开玩笑。

到时候，就不是退伍，是被驱逐。

最要命的是，一次若没有成功被驱逐，他可能还能来第二次，这种事，他干的出来。

“你......”对面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无奈和疲惫，“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申请里写的很清楚了。”陆修的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你......”

那头气笑了：“你这跟当逃兵有什么区别？陆修，你忘了你入队时的誓言了吗？你忘了你肩上扛的是什么了吗？”

“我没忘。”

陆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

“正因为没忘，我才必须走。一个连自己都无法掌控的人，没有资格再穿上这身军装。”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了。这次的沉默时间更长，长到陆修以为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许久，那边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失望：

“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确定！”

随着陆修这两个字吐出，对面的电话立刻被切断。

陆修放下手机，随手扔在副驾驶的位置。

当初，父母各种反对他去当兵，他却依旧我行我素。

现在......

他自嘲的笑了一声，随即发动车子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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