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成晏艰难地叫了一声父皇。

  才把全身冷若冰霜的人叫唤了过来。

  这一眼，容成晏怔怔地看了许久，眼睛越发的酸涩了。

  他头一回，见父皇这个模样。

  一向不苟言笑的父皇竟然……红了眼。

  在他心中，父皇不仅是至高无上的皇上，统领疆土，威震四海，还是战场上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若说他此生遗憾之处。

  想想，不过三件事。

  一来因着身体过于弱，不曾似父亲一样骑马御敌，练就一身的武义，潇洒自如走出皇城，领略万里江山。

  二来他还不曾……娶太子妃。

  三来也是他常常做梦，梦见母亲，那张脸虚无，在梦中他拼尽力气，却从未看清。

  张了张嘴，容成晏发觉自己嗓子沙哑，脑子也越发的沉。

  “你说，父皇听着呢。”不知道什么时候，父皇已然坐在了他的身侧。

  容成晏扯着唇角使劲挤出来了笑：“若是儿臣，不在了……父皇保重。”

  说了这一句废话，容成晏淡淡地嘲笑了一番自己，他本是要劝告的父皇寻觅一个能相伴一生的女子，再生一个皇子，这样才不会被众大臣为难，被天下百姓怪罪，也可巩固大盛江山。

  可，他身为父皇唯一的儿子，又怎会不知父皇的情况，父皇厌弃所有女子，哪怕是皇祖母。

  大臣们的奏折一个接着一个，已经够让父王心烦了，他又何必再给父皇增添烦忧。

  想来，父皇早就有定夺了。

  许一个宗室的子嗣寄养过来，也算是给大盛一个交代了。

  父亲是个不苟言笑的，他这个做儿子的也是要多笑一笑才好。

  “父皇，他日我去了，请你放媛儿回家去……”

  “这些太医，都是无辜的，实在是我身上的病无药可医，他们家中也有妻有子，有父有母。”

  说了这些话，容成晏发觉身子是越发的难了，声音也弱了些，深深地看了父王一眼。

  也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如何，他竟从父皇发间看到了些许的白发。

  明明，父皇不过三十又三，正当壮年，风华正茂，为何就这样了……

  眼睛被泪水浸染，容成晏闭上了眼睛还是说出了他本不愿意说的话：“父皇，儿子希望您寻一个能陪你伴你左右的人，儿子若是去了，你就真的就是一个人了。”

  “若是我娘亲还在……她或许，也会这样希望，我不曾见过她，却觉得，她能为你生下我，总是心中喜爱你的……”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薨了！”

  “太子殿下！”

  从巍峨的宫墙，到京都大小街道。

  一日之间，所有人都知晓了皇上唯一的子嗣太子薨逝了。

  宫墙内，从此之后只有一位形单影只，无人敢靠近的皇上。

  ……

  容成晏如何也没想到自己还能睁开双眼。

  还能看到……许多的人。

  都是他不曾见过的陌生人。

  他本是不信什么神佛的。

  如今却不得不信。

  他身子手脚被无限放小。

  由着众多婆子包围着。

  听到了一声。

  “是个小公子！”

  因为周围都是生人。

  容成晏自然而然觉得，他是托生成了旁人的儿子。

  因着前世没见过母亲，容成晏第一眼就想瞧一瞧母亲是何模样。

  是高矮胖瘦，是美还是丑。

  只是一眼，容成晏就被眼前虚弱极了，却仍旧美貌至极的女子看呆了。

  他从不相信什么看顺眼。

  如今，却是不得不信。

  生他的是个美女娘。

  眉眼娇柔，眼波流转间自带一股恍惚的气质，即使刚生过孩子仍旧难掩绝色，那张脸也被刻画的没有一丝瑕疵。

  容成眼忽然觉得，他这辈子的样貌或许也不比上辈子差。

  如今只等待看一看他父亲生的如何了。

  可等来等去，他是睡了又醒，醒了又睡，都不曾等来他这辈子的父亲。

  心中也是异样，左思乱想，不知如今是何等年号，又是否还是他大盛国土。

  他一不能说话，二不能动弹。

  说起来也是一种折磨。

  再次悠悠醒来，容成晏发觉自己被美女娘抱着，想来美女娘十分疼爱他，喜爱他，抱着他亲了许多下。

  亲的他脸红的半边，闭着眼睛不敢睁开。

  装睡去了。

  可他正在装睡，就是听到了外头传来的一声。

  “五爷回来了……”

  容成晏心底怪异极了，五爷……他倒是知道，祖父还未曾登基之际，父皇就是衡王府的五爷，排行第五。

  不过他重新投胎，又怎么可能是他所想的那个五爷。

  很快房屋门被敞开，从外头匆匆进来了一男子。

  这或许就是他的父亲了吧，容成晏微微睁开眼睛去看，只是一眼，他就是心跳加速，马上慌张闭上。

  再次睁开，试图重新试探自己是否是看错了。

  几次试探，他都看到了那副面孔。

  那，分明就是他父皇！

  容成玦！

  一模一样的外貌，声音，同为五爷，还有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辞。

  容成晏十分确定，他并非是重新投胎，落到了旁的门户当儿子。

  或许是重来了一世！

  那个绝代风华的美女娘，或许正是他做梦梦过无数次的亲生娘。

  前世他不曾见过的娘亲。

  可这分明就不对。

  他父皇只明媒正娶过孙氏为妻，甚至连娘亲姓甚名谁都不曾弄清楚。

  这辈子，为何父王娶了娘亲？

  还提前……五年生下了他。

  观察了几日，容成晏装睡听大人说话弄清了许多事。

  今年是他曾祖父当朝三十年。

  他的皇祖父还不曾登基。

  而他的父亲提前三年成亲，和上辈子早就无迹可寻的洛家女成了亲。

  原来，他母亲是洛家女。

  名唤洛锦意。

  就算是父亲祖父曾祖父的名讳都不曾变。

  容成晏还是觉得不大真切。

  毕竟此时此刻可是和他前世相差太大。

  他有了母亲，身子还别样的轻盈，无病无灾一身轻，这是他前世如何也不敢肖想的好身子。

  这样的不同，他又不确定自己是否是曾经的自己了。

  他还能是容成晏吗？

  如今母亲不知为何给他取了个他不大愿接受的名字——小乖乖。

  他……堂堂大盛国太子！如何……能被人叫小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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