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凌琪惊叹地问道，她跟在蔡仁祥身后，甘光礼身边。

自她上次见到锦标赛场地以来，北面的空地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她短暂担任清洁工期间，她并没有过多关注这片空地，只是觉得这么多的空地闲置着很奇怪。而现在，这里已经挤满了建筑和人群。色彩鲜艳的亭台楼阁和迎风飘扬的旗帜上印着数十个氏族的标志和文字，与仿佛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的宏伟建筑并肩而立。

“比武大会及相关活动将持续整整一周。前来观战的贵族们自然会在住处炫耀财富和地位。”蔡仁祥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我指的不是那个，”凌琪皱着眉头，抬头望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与其说是宫殿，不如说是城堡，通体染着玄族的颜色。“建造这种东西真的这么容易，这么快？就你教我的那些，建立据点不是应该很困难吗？”

“凌小姐，您说得对。”甘光礼说道。他洪亮的声音几乎被访客田地里的喧闹声和数百名仆人奉主人之命忙碌的声音淹没。“这些东西虽然美丽奇妙，但注定无法长久，因此不适合永久居住。”

凌琦点头示意，他们穿过人群，蔡仁祥在一旁为他们开路。言外之意，这些“速建”建筑与其说是实用，不如说是炫耀的奢侈品。鉴于在场绝大多数家族都满足于精美的布亭，这些速建建筑的造价必定极其昂贵。

“没有什么比展现一点支配欲更能让聚会热闹起来了。”思香心想。她能感觉到那灵体正透过她的双眼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一切。

“我不喜欢这样，姐姐。”真桂说道。她感觉他似乎在她丹田里不安地扭动着。“这里大灵太多了。”

她弟弟说得没错。四面八方涌来的众多强大气息相互交叠，压迫着她。人类、野兽、精灵——其中最弱小的也只能与她匹敌，其余的都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只有疲惫不堪的仆人和普通守卫才能站在她脚下。

“他们不是敌人，郑贵，”她安慰地想。她感觉他能感受到她对即将到来的会面感到紧张。

三人并非漫无目的地游荡。蔡仁香此行的目的是在比武开始前觐见母亲。作为继承人的侍从，她和甘光礼自然也会在场。

面对这种情况，她怎么可能不紧张呢？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过多久，他们三人就来到了田野的边缘，那里有一大片空地，四周的边界由身披白色羽饰的卫兵笔直地站在角落里标示。

凌琪轻轻叹了口气，车子停了下来。“啊……夫人究竟要如何抵达呢？”她低声问甘光礼，蔡仁祥则正和一名侍卫说话。凌琪看着那人示意附近的仆人开始铺开地毯，这样到时候他们就不用跪在泥土和草地上了。

“我相信，夫人会乘坐马车前来。”甘光礼说道，他双臂交叉抱于闪亮的胸甲之上。“这辆马车主要用于她每两年一次巡视省内各主要领地和村落，同时也象征着权力和威望。我实在无法想象我们尊贵的夫人会乘坐其他交通工具前来。”

“广离说得没错，公爵夫人马上就到。”蔡仁香说着回到众人身边，示意他们在新铺的地毯上就座。“抬头望天，等影子落到落脚处时，便开始祈祷。”她语气生硬地吩咐道。凌琪确信，这位女继承人此刻表现出的些许紧张绝非装腔作势。

凌琪紧张地摩挲着发间编织的花饰，走到蔡仁香左侧站好。秀兰帮她把闪亮的秀发盘了起来，发夹和辫子让她平日里凌乱的发丝变得整齐，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准备不足。

两人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凌琪才感觉到。后颈传来一阵刺痛感，思绪也随之沉重起来。思香蜷缩成一团，像个受惊的孩子，思绪也随之沉入心底深处。真贵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它起初只是北方一个明亮的光点，如同白昼中的一颗星辰，但很快便变得清晰起来。凌琦曾见过通侯贵族们的封闭马车，它们驶出城门，所有神智正常的人都对它们敬而远之。但即便抛开它的飞行不谈，眼前的景象也让那些马车相形见绌，如同最底层农民摇摇晃晃的马车。

公爵夫人的马车如同小房子一般大小，车架和百叶窗均由闪亮的白色木材雕刻而成。车顶铺着翠绿的瓦片，上面垂挂着串串鲜活的花朵。两个宽大的车轮上套着某种闪烁着光芒的蓝色金属，车轮辐条间翻滚着噼啪作响的暴风云，马车缓缓向前行驶。拉着马车在空中飞驰的生物并非普通的灵马。它们闪亮的银色鳞片和长而弯曲的犄角闪烁着天界的光芒，表明它们是麒麟，龙马，一种栖息在长城偏僻地带的珍稀隐秘的生物。

马车转瞬之间便从隐没在视线中驶过。就在这时，她效仿蔡仁香，双膝跪地，摆出祈求的姿态。她周围的侍卫也纷纷单膝跪地，仆人们则匆匆散去。

凌琪低着头，耳边传来雷鸣般的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地面上的阴影不断旋转，越来越大，最终，麒麟的蹄子和车轮的旋转都重重地砸在地上，烧焦了草地，而下方的暴风云也开始消散。

马车缓缓停下，拉车的那些体型庞大、鳞甲遍布的灵兽——或许是五六级——不耐烦地甩着头，闪电沿着它们下颚长出的僵硬“胡须”跳跃。随后，车门猛地打开，凌琪脑海中关于灵兽的一切念头瞬间消失。一股浓稠而黏腻的力量如同山岳般压在她背上。如果不是已经跪倒在地，凌琪怀疑自己是否还能站稳。她竭力保持呼吸，同时看到一道由光芒构成的闪耀阶梯逐渐显现，连接着车厢地板和下方的大地。与车门打开时从车厢内爆发出的耀眼光芒相比，这道阶梯几乎难以察觉。

一位肤色黝黑、身着淡玫瑰花瓣色长裙的女子率先走出马车，但即便有人用剑指着凌琪，她也说不出更多细节。马车里散发出的气息令人窒息。那位女子转过身，向随后走出的女子伸出手。凌琪觉得这简直荒谬至极，公爵夫人怎么会需要这种帮助呢？

蔡公爵夫人身材高挑，比甘光礼常态时还要高，比周长老还要高。她并非传统美人那种娃娃般的纤瘦身材，而是体态丰腴挺拔，这身艳丽的服饰更衬托出她曼妙的身姿。纯白的布料紧贴着她的肌肤，点缀着淡蓝色的纹路，裙摆下半部分绣着的蝴蝶随着她走下台阶而翩翩起舞，甚至在右侧裙摆的开衩处也隐隐闪烁。

虽然从这个角度看不清公爵夫人的脸，但她紧身的裙摆却清晰地展现了另一个细节。她的小腹微微隆起，曲线分明。凌琪从未见过哪个修士会无意间长胖，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仁香，你可以抬起头了。”公爵夫人的声音沙哑而漫不经心，但压在她背后的光芒和力量却让她丝毫放松不下来。“女儿，我们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您能亲自前来觐见我这个卑微的女儿，我深感荣幸。”蔡仁香恭敬地说道。凌琪见这位继承人从跪拜的姿态缓缓起身，转为端坐，长发也随之飘动。“请允许我代表银峰宗欢迎您。希望这里的款待能让您满意。”

“林琴大人？”公爵夫人带着疑问的语气说道。

站在公爵夫人身后一步的女子语气轻松而专业，丝毫没有受到空气中涌动的可怕力量的影响。“这足以满足您的需求，夫人。”

“很好，”蔡申华应道，“人香，问出你最想问的问题吧。”

“我绝不敢向您打听消息，尊母……但为何我之前从未得知您的状况？”凌琪的领主急切地问道。就连凌琪都能看出女孩肩膀的紧绷；她此刻的神情恍惚，凌琪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

“女儿，不必感到委屈，”公爵夫人语气轻松地回答道，但她周身散发出的光芒却让这句看似随意的话语变成了命令。“我认为局势已经稳定，因此，从今天起，我将把此事公之于众。人香，你很快就要有个妹妹了，尽情欢喜吧。”

“这真是一件喜事，”蔡仁祥几乎是机械地回答道，“我很期待迎接她。”

“我料到了。”蔡申华说道，凌琪见她慵懒地向前迈了一步，将她拉近了三人。“如今，我已经审阅了你们的工作进展报告，并认为令人满意，但有些事情，一封信是远远不够的。蔡仁祥，介绍一下你认为有资格为我们效力的这两位。”

“我向你们介绍甘光礼和凌琦，我认为他们是我们省内最有前途、此前一直单身的两位年轻才俊。”蔡仁香回答道，显然已经恢复了镇定，声音也变得洪亮起来。“甘光礼展现出了卓越的军事才能，在时间和资源都非常有限的情况下，将原本桀骜不驯的外门弟子训练成了一支合格的军队。当我不在场时，他总能出色地辅佐我作战。他仅仅修炼了三年，就达到了第三境界。”

“这就是你在巡视省份时带回来的那个小兵……他长大了，不是吗？”公爵夫人自问自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

蔡仁祥顿了顿，等母亲有时间继续说下去，才继续说道：“凌琪的天赋鲜有匹敌。仅凭她一人之力，一夜之间便摧毁了一整条敌方势力，她在搜集有关太阳公主的情报方面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蔡仁祥的评价有些夸张，但凌琪并不介意。“她当初以凡人之躯来到宗门，如今的修为仅仅一年便已臻化境。”

“呵呵？真是令人怀念啊。”凌琪感到一阵寒意袭来，公爵夫人的目光像铅块一样压在她身上。“你们两个，抬起头来。我想看看我女儿第一批侍从的脸。”

凌琪小心翼翼地照做了，模仿着蔡仁香的姿态，只是头微微低了些。以她的身份，没有直接的命令就直视公爵夫人的眼睛是不礼貌的，而“抬起头来”显然不是命令。贵族们总是喜欢把事情搞得扑朔迷离。

蔡申华的礼服比她最初想象的还要惊世骇俗。礼服完全露出了她的双肩，只有一层薄纱蕾丝勉强遮掩住些许乳沟。她的头发乌黑如夜，和她女儿的一样，但剪到了肩膀。闪亮的宝石般丝线交织在发丝间，将她周身的光芒折射成万千色彩。她所能看到的公爵夫人的五官，如同从她脸上散发出的光芒一般，锐利而冷峻。

凌琪眼角瞥见那女子踱步走到跪着的甘光礼面前，每一步都带着权威和秩序。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双臂随意地抱在圆润的腹部。“年轻人，你为何跟随我的女儿？”

“蔡仁香夫人，正是能为我带来我所向往的世界的女人。”甘光礼洪亮的声音变得沉重而严肃，一丝夸张的做作也消失了。“为了这个目标，我会为她战斗到身心俱疲。”嗯，或许不会完全如此。

公爵夫人沉默不语，甘光礼也同样沉默，目光始终凝视着眼前这位权势人物身后的某个地方。最终，公爵夫人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我明白了。那你可别太快就放弃。”她近乎轻佻地说道。

随后，她站在凌琪面前，凌琪被公爵夫人的目光再次吸引，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而当公爵夫人开口说话时，凌琪的呼吸更是骤然加快。“看着我，”公爵夫人命令道。凌琪别无选择，只能遵命，抬起头与蔡仁祥的母亲对视。

过去几分钟里，听着这位强势女人漫不经心的言谈，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凌琪开始觉得或许蔡仁祥的担忧有些过头，那些传言可能对这个女人有所歪曲。然而，当她与蔡神华的目光相遇时，这些念头如同晨雾般消散了。

那里没有瞳孔，也没有虹膜，只有燃烧的无色光芒，形状如同人类的眼睛，如同一个个入口，透过这些入口，某种巨大而可怕的东西从人类皮肤的外壳后窥视着她。她隐约感到眼眶发酸，但视线却依然清晰，泪水在萌发的瞬间便被灼烧殆尽。那光芒如同太阳之于凡人，深不可测，无情无情，却又无处可逃，无法移开视线。那里只有光芒，她知道自己将永远凝视着它，直到它彻底涤荡她的心智，漂白她的灵魂。

“至于这位……我倒是挺喜欢的，仁祥。看来你继承了我的审美。”凌琪脑海中某个尚未发出危险警报的角落感到困惑，直到公爵夫人的目光移开，也随之转向了在场的另一位女子。

刁琳琴大臣肤色黝黑，一头梳理整齐却略带波浪的深棕色头发，她回过头来，脸上毫无笑意。“夫人，现在或许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她温和地提醒道，似乎并未受到公爵夫人关注的影响。

那女妖哼了一声，示意凌琪低下头，凌琪这才赶紧把目光重新集中到地毯上。凌琪注意到蔡仁香在她回过神来盯着地毯的那一刻，投来一抹真诚的歉意。

凌琪回过神来，公爵夫人再次开口：“如果不是家人，那又是什么时候呢？”蔡老太婆反驳道，嘴角带着一丝讽刺。凌琪一时分不清这话是真是假，也不知道眼前的女人是否真的有幽默感。这让她想起了司香对蔡老太婆的评价。难道蔡仁香就是照着这个样子造出来的吗？“我也想问你同样的问题，小姐。你为何要跟着我的女儿？”

在那灼热的目光下，凌琪感到自己必须立刻表达想法的压力与日俱增。之前接受的所有指导都像狂风中的尘埃般从脑海中飞散而出。凌琪慌乱地在内心挣扎，试图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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