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6章  夜遁脱身

    河内公国，山阳县。

    河内人口严重不足，山阳又是吕布与袁绍对峙的前线。

    暑气逼人，孙权一行人途径山阳县时根本没有安全的亭驿补给点。

    只能在山阳城外的一处废弃里社里过夜，夕阳在侧，护卫的甲兵与孙权的随从分出一半人手搜集燃料。

    这些人甚至不需要拆毁屋舍，各处杂草丛生的院落里就有没来及使用的木柴。

    孙权坐在堂前屋檐下，他面前已点燃篝火，他的左右亲随正往篝火上铺蒿草，烟气弥漫，驱散院落中的霉气、生气，也能驱散一些蚊虫。

    见院外也升起营火，孙权休息片刻后体力恢复，出于谨慎也就起身开始仔细这座还算得体的院落。

    「当时赵太师讨逆撤军，河北兵马潜行于河内东部各县，窥伺赵太师所押俘虏、财货。」

    孙权的一名随从低声解释：「因河内东部各县吏民有知情不报之嫌，赵太师怀怒，尽迁各县吏民。至此，河内东部八县空虚，虎群据城而卧，如似兽城。」

    「嗯，我早年也有听闻，不曾想今日目睹，方知太师威武。」

    孙权不想激怒护卫的甲兵，自然不会将他对赵基的真实评价说出来。

    像赵基这么贪暴、狠厉、报复心极强的人，他自然是不想招惹。

    孙权行走间，见里社入门处小广场有几堆骸骨，他抬眉目光上移，果然看到了悬挂吊颈用的麻绳。

    这应该是当时宁死也不肯迁徙的人，这些人或许是故土难离，也有可能是知道人离乡贱的道理，或许是持械暴力反抗，也有可能只是煽动起哄。

    总之，这些人应该是被吊死了。

    这些人的亲族、乡党屈从后被迁徙，留下这些人的尸骸吊在里社的小广场里，随著尸骸不断腐烂，最终只有骨头落在吊颈绳环下。

    联想到自家、自己的凶险处境，孙权直勾勾望著那吊颈绳环，此刻脑海中已不思索什么赵基各种行为的深层逻辑、动机，此刻，他只觉得无形的吊颈绳环已经套在了自己身上，是好几条绳环，有的拉扯他的手臂，有的套在脚上，还有的套在腰间，随时可能将他四分五裂，不留全尸。

    忽然远处传来密集的鸦声，孙权微微侧头循声去看，就见鸦群从东南方向而来，向著西北方向而去。

    乌鸦群飞时，不像麻雀那样乱糟糟乌泱泱，也不像鸿雁那样能结阵，反倒呈现一种如似水面波纹，一波波的鸦群飞过时会铺开于天空，仿佛规模很大一样。

    待鸦群飞过，孙权眼神趋于深邃，对贴身常随说：「千里旅途，马匹瘦弱，好好喂食。」

    「喏。」

    随从应下，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变化。

    现在孙权很难判断晋军护卫甲兵的心理状态，也不好判断自己随从的真实立场。

    与其扩大试探范围打草惊蛇，还不如就这样，只带亲近随从行动。

    天色渐暗，孙权返回时，各处篝火已开始烹煮菜汤。

    他隐约闻到肉香味儿，顺著香味所在去看时，就见十几名护卫甲兵围绕篝火前说笑，正保养弩具。

    而他们面前吊锅里汤水沸腾，还有一人握著短刀不断拆解射猎回来的兔肉，拆解成小块的兔肉陆续丢到锅釜里。

    带队的甲兵队官原本端著木杯饮茶，见孙权望著这边，就高声对左右说：

    J

    今日猎得许多兔，分三只给孙公子。」

    「喏————」

    一名伍长有气无力，不情不愿应下，起身就去拿兔子。

    孙权站在原地露出笑容，遥遥对那位甲兵队官拱手道谢，对方也只是随意笑笑，仿佛不以为然。

    孙权折身返回自己的院落，院内两侧各是一排装载财货的车厢————真正的黄金、五铢钱并没有多少，孙权携带的多是奇珍或各种奢侈品，如蜀锦、吴越的锦绣、漆器、原始瓷器，还有南海贸易获得的海外奢侈品。

    其中最贵重的是两车香料，不是胡椒八角之类的香料，而是来自身毒国的香料。

    南海贸易中，身毒国最大的特产就是香料，其中云游中土宣讲、传播浮屠道的浮屠道士也拿手调配香料。

    孙权路过香料车时忽然停步，对看守香料车的身毒国商人说：「我心绪烦闷，取一些香给我。」

    身毒国商人————自从他的护卫被解决后，他就是孙权队伍里出身身毒国的技术员兼俘虏奴隶。

    「是。」

    这商人立刻应下，又问：「主人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要助眠。」

    「是。」

    商人不再询问，当著孙权的面开启货箱，从中取出各种精致小木箱，刮取香料碎块，搭配之后开始研磨。

    孙权顺利拿了一盒香粉后返回屋舍，又取出随身的香盒，两种香粉混合后，孙权将这些香粉铺在香炉内点燃，随著复合的馨香吸入肺腑，他惊慌情绪渐渐褪去，整个人也终于平静起来。

    馨香弥漫，安抚著大多数人的躁动情绪。

    赶路本就疲倦，一些人顾不得晚饭，坐卧休息之际，闻到这种香气后就越发的困倦。

    天色漆黑后，孙权听到门外脚步声渐近，三声轻微如约定中那样的叩门声入耳。  

    他当即起身，先是检查挂好的佩剑与背负的弓箭，随即伸手握一杆刚组装的矛，略作犹豫后，他推门而出。

    院内篝火依旧燃烧，他的随从围绕篝火已陷入沉睡，只有少部分当值的随从。

    可他们看到孙权后，并未声张什么，反而小心翼翼向孙权这里靠拢。

    一名心腹亲随在前带路，引著孙权来到早已干涸的厕所。

    排道通畅，孙权低头看的时候，墙后已经有简陋短梯推了过来。

    见此，孙权暗暗释然，就见墙外微微异响架好梯子，另一个亲随伙伴爬梯而上，在墙顶露头低声：「仲谋，社中晋兵只有四十二人，另有十一人不见，可能在外潜伏。」

    「嗯，马匹如何？」

    孙权顺著刚搭好的梯子爬上去，先问己方的马匹。

    「都已喂饱，每匹马还有半袋精料，足够我等连夜疾驰百里。

    「这就好。」

    孙权不再迟疑，立刻翻过墙，接住墙内递来的矛，快步下梯。

    墙内还有十几名亲随，依次爬梯而出，躬身潜行绕路，来到了己方圈养马匹、驴子的院子。

    一行人簇拥著孙权上马，马匹都已用布革裹了四蹄。

    对他们来说，马匹是珍贵的资源，任何入手的马匹，都是被反复训练、按顺的良马。

    出院落后，孙权猛地抽马，一共十八名骑士此刻策马疾驰，从坍塌的里墙缺口处奔涌而出。

    他们很多人还在马后牵挂著两三匹马、驴，这些畜力足够让他们一口气跑到袁军控制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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