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师父的故事

    仙来阁上，时间宛如凝固。

    乌名手捧卷宗，一遍又一遍地默读不停。而桌对面的姜然，则忐忑难安，只能不时探出筷子，于桌上的丰盛茶点蜻蜓点水，以缓解心中焦虑。

    就这么从清晨一直到午间，满桌菜肴竟被姜然在焦虑中吃了个精光。

    乌名才终于放下卷宗，长出一口气。

    真是精彩的一生啊。

    按照卷宗记载，师父的故事，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阶段。

    前半段，可以简单概括为：别人家孩子的故事————或者说，王道小说般的故事。

    出身清州乡野，自幼父母双亡，亲邻刻薄，于是贫寒苦楚，受尽了「少年穷」。虽然身份上的确是很多人艳羡不已的「清州爷」，却著实没享受到多少清州的便利。

    非要找出什么好的地方，大概就是家乡距离燕子山不太远，单凭少年凡躯，也能跋山涉水，在被亲人欺凌致死前赶到三清仙门，报名参加颇具传奇盛名的「升仙大会」。

    三清是天下人的三清————这是一句颇具讽刺意味，却又实实在在的口号。

    尽管世人皆知三清仙门之内，可谓壁垒分明，出身不同，天赋不同，师承不同————种种不同，便可将成千上万的三清修士，划归到这样那样的圈子里。然后，再将更多低贱庸碌无为之人，划归到圈子之外。

    但至少在形式上，三清始终保留了一些海纳百川的升仙道途，而每年一次的升仙大会，就是其中之一。

    凡九州之人，无论出身、血统————只要不曾作奸犯科，都可以报名参与。之后，历经层层艰难考验，仍能紧握仙缘者，就能正式拜入三清门墙。

    升仙大会不拒绝任何人参与，也不对任何人有所偏私。但无有偏私，往往就是最大的偏私。

    事实上，这项传统历经两千多年的演化之后，已渐渐变成了各路世家名流的炫耀舞台那些本可以通过其他渠道进入三清的豪门少年，总喜欢在升仙大会上，踩踏著成百上千的庸碌凡俗之辈，来站的更高。

    统计最近几百年来，通过升仙大会拜入三清的年轻道种，其中赫然有六成来自宗门世家，真正的凡俗之辈不过三成多。而如师父那般在凡人之中亦属底层的，更是屈指可数！

    然而师父终归是做到了，他不但通过了所有的刁钻考验，最终甚至是以头名的成绩，力压众多豪门道种，顺利拜入上清。

    卷宗之中，关于这段经历的记载颇为详尽，纵使经历过「弃徒」这等污名处理，仍能窥见记录者的震撼与惊艳。

    身处三清之高，总会见到各路罕见的「绝世天才」。

    一品仙门的嫡子嫡女、世家历经数百年人工培育出的人形仙宝、自幼吞服天材地宝的濯世才俊————然而，即便在这些人中，师父的才华也是首屈一指的。

    时至今日，三清仙门的记录者，都没办法完全解析清楚，师父的才华究竟从何而来。

    仙府历两千多年，世家豪门穷尽一切手段，试图将天下仙缘尽揽于己，却还是会将最宝贵的明珠遗留民间！

    或许，这也算天意弄人？

    总之，拜入上清之后，师父的人生就堪称扶摇直上————了吗？

    显然不是，哪怕在弃徒卷宗中，记录者也会承认：入门之后，师父面临的考验更多过机遇。

    他一介乡野底层，却以头名身份升仙入门，天然就容易成为众矢之的，而仙门师长也会对他报以更高，乃至不切实际的期待。

    然而客观来说，师父的面板天资并不算当世绝顶，其灵根虽属一品，但三清何曾缺少一品道种？反而幼年被亲人欺凌导致的先天不足，著实不易填补。

    此外，更没有任何外力辅助。

    这种时候，单凭循规蹈矩的修行，他的效率甚至比不过当初被他踩在脚下的人。

    事实上，纵观全卷，直到师父的人生自高空跌落，沦为弃徒，被开革门墙————他的修行速度也远远算不上前无古人的快。

    只不过，同样境界下，他总能做到前无古人之事。

    如通天十二劫便是最好的例子。初入元婴期就打通第八劫，堪称震古烁今！以至于记录者甚至不得不留下这样的文字：若其能诚心守正，安于三清，或能在有生之年抵达通天的终点。

    但是，通天十二劫，终归只是一种考核，成绩再好，也仍属「应试」范畴。

    真正让师父在三清声名显赫的，是他学以致用的本事。

    也就是探仙府的本事。

    从炼气期开始，师父就留下过打通天绝的记录。

    虽不至于像自家小徒弟乌名那般，起手就打通默离，近乎豪横不讲道理————却也明显展露出了绝世不凡的仙缘。

    而自第一座天绝之后，师父的传奇就正式拉开帷幕。

    哪怕是同样的仙府，他也总能触发不同的事件，导向前无古人的结果。

    而靠著仙府中得来的种种机缘，一切修为、资源上的不足，都被逐一填补，然后积累的比同辈更高。

    若非师父无心揠苗助长，去争什么修行进度榜，他其实未尝不能让自己的修行变得前无古人的快————

    但总之，师父就这样在仙府中开启了自己的传奇。

    同时，作为上清弃徒，也是在这一刻埋下了隐患的种子————根据记录者的文字，早在通关第一座天绝仙府的时候，师父就被【污染】，从此误入歧途了。

    那座天绝仙府，是名为【落神九柱】的起始仙府，其中仙缘远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之后，若能及早发现，或许一切都还能回归正轨。

    然而，自幼就历经凉薄的师父，却没有将他的收获悉数告知他人，哪怕是待他不薄的师门。

    所以，当时任何人也都不知道，在通关仙府后，师父身上竟多了一只「女鬼」！

    一只没有任何其他人能看到，就连遍布燕子山的三清各路大阵、符宝也均不能察，唯师父一人能见的女鬼。

    那女鬼陪伴师父修行，随其深入仙府，指点仙缘，就如同很多流行小说中的山谷大侠、戒指老爷爷一般，简直妙用无穷。

    在师父的传奇故事中，女鬼功不可没。

    然而，就在一切繁花似锦时，女鬼终于暴露了真面目。

    她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荒女。

    一位对人皇盛世，有著天然仇视的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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