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府送来“红烧鹦鹉调料包”的第二天，整个镇国公府的气氛都变得微妙起来。

下人们经过沈清辞的院子时，都忍不住伸长脖子往里瞧——不是看那位越发有威势的大小姐，而是看树上那两只据说差点被“红烧”的鹦鹉，还有缸里那些据说差点被“清蒸”的锦鲤。

红鹦鹉和蓝鹦鹉显然被昨日的威胁吓得不轻，一整日都蔫蔫地蹲在树上，连最爱说的“芋头香”都不敢喊了。偶尔有锦鲤跳出水面，它们也只是眼巴巴看着，鸟喙动了动，终究没敢下嘴。

沈清辞看着觉得好笑，又有点心疼，便让云苓多喂了些瓜子。两只鹦鹉这才稍微活泼些，但依旧离水缸远远的，仿佛那不是一缸鱼，而是一缸烧红的炭。

“小姐，您说睿王殿下这到底是……”云苓一边喂鹦鹉，一边忍不住问，“到底是喜欢这两只鸟呢，还是讨厌呢？”

“谁知道呢。”沈清辞正在翻看睿王送的那本农事手札，头也不抬，“那位爷的心思，比海还深。”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一阵刻意拔高的娇笑声。

“长姐可在？”

沈清辞眉头微蹙。这个声音……沈清婉？

她放下手札，起身走到院门口。果然，沈清婉穿着一身崭新的桃红色百蝶穿花裙，头戴赤金步摇，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正扶着丫鬟的手，趾高气扬地站在那里。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捧礼盒的婆子，个个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妹妹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沈清辞语气平淡。

沈清婉掩唇轻笑，眼神里满是得意：“这不是三殿下派人送了些礼来，妹妹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特来分些给长姐。”

她一挥手，身后的婆子立刻上前，打开礼盒。

里面是几匹上好的云锦，几匣子珠宝首饰，还有一盒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胭脂水粉。

“长姐你看，这云锦是江南今年最新的花样，这红宝石簪子是西域贡品，这胭脂……”沈清婉拿起一盒胭脂，故意在沈清辞面前晃了晃，“据说宫里娘娘们用的都是这个呢。”

沈清辞面色不变：“妹妹有心了。不过这些既是三殿下送你的，你自己留着用便是，不必分给我。”

“那怎么行？”沈清婉故作大方，“咱们是亲姐妹，有福同享嘛。再说了——”

她拖长声音，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等妹妹过了门，成了三皇子侧妃，这些好东西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到时候定不会忘了长姐的。”

沈清辞心中冷笑。这是来炫耀了？

她正要开口，树上忽然传来红鹦鹉有气无力的声音：

“侧——妃——啊——”

沈清婉一愣，抬头看向鹦鹉。

蓝鹦鹉立刻接上，用那种特有的、带着嘲讽意味的语调：

“妾——室——嘛——”

沈清婉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沈清辞差点笑出声。这两只扁毛生，关键时刻还挺会补刀。

“长姐！”沈清婉气得跺脚，“你养的这是什么鸟！怎么这般不懂规矩！”

“鸟不懂规矩，妹妹也不懂吗？”沈清辞挑眉，“侧妃也好，妾室也罢，不都是给人做小？妹妹这般得意，倒像是做了什么光宗耀祖的事。”

沈清婉被噎得脸色青白交加，指着沈清辞：“你、你嫉妒我！”

“我嫉妒你？”沈清辞笑了，“嫉妒你给人做妾？还是嫉妒你有个被关在冷院的生母？”

这话戳到了沈清婉的痛处，她尖声道：“沈清辞！你别得意！等妹妹过了门，定要让你好看！”

“让我好看？”沈清辞上前一步，眼神凌厉，“沈清婉，我劝你清醒些。三皇子为何突然要娶你？你真当他是看中你了？”

沈清婉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强撑着道：“当、当然是……”

“当然是为了对付我。”沈清辞替她把话说完，“你不过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用完了随时可以丢掉。你真以为攀上了高枝？我告诉你，你这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你胡说！”沈清婉尖叫，“殿下是真心待我的！”

“真心？”沈清辞冷笑，“那他为何不直接来提亲？为何要让你自己先回府？沈清婉，你仔细想想，从昨日到现在，三皇子可曾派人来与父亲正式商议过婚事？”

沈清婉愣住了。

是啊……殿下只说让她先回府，说过两日再来拜访父亲。可这都第二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见她动摇，沈清辞放缓语气：“妹妹，听我一句劝。这婚事若是真的，自然会有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若是假的……你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沈清婉咬着唇，眼神挣扎。她何尝不知道这其中可能有诈？可她不甘心啊！这是她唯一翻身的机会了！

“不……不会的……”她喃喃道，“殿下不会骗我的……”

沈清辞知道劝不动了，摇摇头：“既然如此，妹妹好自为之吧。”

她转身要走，沈清婉却忽然抓住她的衣袖，压低声音道：“长姐，若你真为我好……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明日……明日午时，殿下约我在城西的碧波亭见面。”沈清婉眼神闪烁，“他说要与我商议婚事细节。可……可我怕父亲不让我出门。长姐你能不能……帮我想个法子？”

沈清辞看着她，忽然明白了。

这才是沈清婉今日来的真正目的。

什么分享礼物，什么炫耀得意，都是幌子。她是来求自己帮她私会外男的！

“妹妹，”沈清辞抽回衣袖，语气冷淡，“你与三皇子私会，于礼不合。我不会帮你。”

“长姐！”沈清婉急了，“你就帮我这一次！只要这一次！等妹妹过了门，定会报答你的！”

“不必。”沈清辞转身往院里走，“送客。”

云苓立刻上前：“二小姐，请吧。”

沈清婉看着沈清辞的背影，眼中闪过怨毒。她咬咬牙，带着人走了。

回到屋里，云苓忍不住道：“小姐，二小姐这是要做什么？私会外男……这要是传出去，咱们府上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沈清辞坐下，端起茶盏：“她这是被三皇子拿捏住了。若我猜得不错，明日那场‘私会’，定是个陷阱。”

“陷阱？”

“嗯。”沈清辞点头，“三皇子要对付我，却苦于没有把柄。若明日沈清婉私会外男被抓，而我这个长姐‘知情不报’，甚至‘帮忙遮掩’……你猜会怎样？”

云苓倒吸一口凉气：“那、那小姐的名声也会受影响！”

“不止。”沈清辞冷笑，“到时候三皇子再出面，说自己与沈清婉‘两情相悦’，愿意纳她为侧妃，保全沈家颜面……这一来二去，他既得了美人，又拿捏住了我们沈家的把柄。”

云苓听得心惊胆战：“那咱们怎么办？要不要告诉老爷？”

沈清辞沉吟片刻，摇头：“暂时不必。父亲若知道，定会严惩沈清婉。可这样一来，三皇子还有后招。”

她想了想，忽然笑了：“既然他们要演戏，那咱们就陪他们演。”

“小姐的意思是……”

沈清辞招招手，让云苓附耳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云苓听完，眼睛一亮：“妙啊！小姐这招太妙了！”

“去准备吧。”沈清辞道，“记住，要做得自然些。”

“是！”

云苓兴冲冲地去了。

沈清辞走到窗边，看着树上那两只依旧蔫蔫的鹦鹉，忽然有了主意。

她从睿王送的那盒调料里，挑出那瓶“五香粉”，走到树下。

“小红，小蓝。”她摇了摇手里的瓷瓶，“想不想将功赎罪？”

两只鹦鹉齐刷刷看过来。

沈清辞指着墙外的方向：“明日午时，你们去城西碧波亭，帮我办件事……”

她低声说了几句。

红鹦鹉歪着头，似乎在思考。蓝鹦鹉则兴奋地扑棱翅膀：“去——！去——！”

沈清辞笑了，各喂了它们一把瓜子：“事成之后，还有赏。”

两只鹦鹉欢快地叫起来。

第二天午时，城西碧波亭。

沈清婉果然来了。她精心打扮过，穿着一身水绿色衣裙，头上戴着三皇子送的那支红宝石簪子，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看起来既紧张又期待。

亭子里，萧景珩已经到了。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常服，看起来风度翩翩，与平日里阴郁的模样判若两人。

“殿下。”沈清婉娇羞行礼。

“婉儿来了。”萧景珩伸手扶起她，语气温柔，“今日约你出来，是想与你商议婚事细节。你可想好了？真的愿意嫁给我？”

沈清婉红着脸点头：“妾身愿意。”

“那就好。”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不过在此之前，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殿下请说。”

萧景珩凑近她，低声道：“你长姐沈清辞……最近与睿王走得很近。你可知道，她可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比如……私相授受？”

沈清婉心里一紧。殿下这是要对付长姐？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妾身……不太清楚。”

“不清楚？”萧景珩脸色微沉，“婉儿，你我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若你不能帮我，这婚事……”

“妾身知道！”沈清婉急了，“妾身知道！长姐她……她院中养了两只鹦鹉，是睿王送的。还有那些芋头、农书，都是睿王送的。他们还……还一起种过田！”

萧景珩眼中精光一闪：“种田？在哪？”

“在、在睿王府的庄子上……”

“可有旁人看见？”

“应该……没有……”

“好！”萧景珩抚掌大笑，“婉儿，你立了大功了！”

他正要再说，亭外忽然传来一阵扑棱声和尖锐的叫喊：

“私——会——啦——！”

“抓——奸——啦——！”

萧景珩和沈清婉齐齐变色，转头看去。

只见两只五彩斑斓的鹦鹉正停在亭子飞檐上，扯着嗓子大喊：

“三——皇——子——！”

“沈——二——小——姐——！”

“碧——波——亭——！”

“私——会——啦——！”

声音又尖又亮，传得老远。

亭外原本就有些游人和摊贩，此刻全都看了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萧景珩脸色铁青，怒喝：“哪里来的扁毛生！给本王打下来！”

侍卫们正要动手，那两只鹦鹉却灵活得很，扑棱着翅膀飞高，继续喊：

“杀——鸟——灭——口——啦——！”

“没——天——理——啦——！”

萧景珩气得浑身发抖。他精心布置的局，居然被两只鸟给搅了！

沈清婉更是吓得脸色惨白，拉着萧景珩的衣袖：“殿下，怎么办……这要是传出去……”

“闭嘴！”萧景珩一把甩开她，眼神凶狠地看向那两只鹦鹉。

红鹦鹉和蓝鹦鹉叫得更欢了，甚至还玩起了接力：

“丑——事——败——露——！”

“恼——羞——成——怒——！”

萧景珩再也忍不住，拔剑就要砍。可鹦鹉飞得高，他根本够不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几个御史台的官员正好路过，听到动静过来查看。

见到亭中情景，几位御史脸色都变了。

三皇子……沈家二小姐……私会……

这、这可是大新闻啊！

萧景珩看到御史，心中一沉。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红鹦鹉见好就收，扑棱着翅膀喊了最后一句：

“撤——啦——！”

蓝鹦鹉立刻跟上：“回——家——吃——瓜——子——！”

两只鸟一溜烟飞走了，留下亭子里脸色铁青的三皇子，瑟瑟发抖的沈清婉，以及面面相觑的御史们。

而此刻，镇国公府。

沈清辞正优哉游哉地修剪着芋头苗，云苓匆匆跑进来，一脸兴奋：

“小姐！成了！碧波亭那边传回消息，两只鹦鹉大闹一场，把三皇子的局给搅了！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三皇子和二小姐私会的事了！”

沈清辞剪下一片枯叶，淡淡道：“知道了。”

“小姐，您怎么一点都不激动？”云苓好奇。

“有什么好激动的？”沈清辞放下剪刀，“不过是预料之中的事罢了。”

她看向窗外，唇角微勾。

沈清婉，我给过你机会的。

是你自己，非要往火坑里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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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三十六章  完）

下集预告：  鹦鹉大闹碧波亭，三皇子和沈清婉私会之事传遍京城！这下婚事还能成吗？御史台介入，皇帝会如何处置？而功成身退的两只鹦鹉，回家后会不会要求“论功行赏”？下一章：风波起，与鹦鹉的“封赏”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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