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端倪

    亚运村，365超市。

    下午，二十名应聘人员前来参加复试。李哲亲自与每个人交谈，提出复试问题。最终，十九人通过复试—通过率高的原因很简单：这些人原本就是按照李哲的要求筛选而来的。

    唯一未通过的，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女青年。她身材高挑、长得也不错，问题出在工作态度上：首先，她迟到了，且未主动说明迟到原因；其次，谈及应聘的导购员岗位时，她明确拒绝上晚班。

    你不上晚班，其他员工也不想上晚班，难道要让老板上晚班？

    能提出这个要求，说明对方不是很迫切的需要这份工作，李哲直接筛掉了对方。

    复试结束后，李哲将通过的众人召集到一起，简单勉励了几句，而后离开了超市。

    秦大伟把十九个新员工叫到一起，先是简单介绍了超市的情况，又强调了培训纪律，孙涛在一旁帮著分发笔记本和笔，两人一唱一和，倒也有几分默契。

    培训从下午三点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窗外的天早就黑透了，路灯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秦大伟把最后一个知识点讲完，又带著大家把超市里的卫生打扫了一遍，确认门窗都锁好，才让新员工们各自回家。

    循孙涛推著自行车跟秦大伟一起离开，笑著说：「秦经理，您讲得真细致，我都跟著学了不少东西。」

    秦大伟笑了笑，语气里带著点感慨：「以前在供销社，哪用这么费劲教？现在不一样了，超市要想做好，服务得跟上。」

    孙涛继续说道：「秦经理，明天培训我可能要晚点过来，得先把蔬菜店的事情处理一下。」

    「没问题，这边有我。」秦大伟应了一声。

    两人骑著自行车在路口分开，秦大伟沿著北辰路往西四胡同的方向走。

    晚上的风有点凉，吹在脸上像小刀子，他把衣领往上拉了拉，脚下蹬得更用力了。

    回到西四胡同时，已经快八点了。

    胡同里静悄悄的，只有几户人家的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灯光，偶尔传来几声狗叫。

    秦大伟刚拐进胡同口，就看见隔壁的王大爷端著个粗瓷碗，蹲在自家门口的石阶上吃饭，碗里的面条冒著热气，香味顺著风飘了过来。

    「嘿，大爷，您家吃啥呢，隔著老远就闻到香味了。」秦大伟停下车，笑著打招呼。

    王大爷抬起头，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大伟回来啦？你婶子做的打卤面，里头搁了五花肉，香著呢！」

    他扒了一口面条，又问道：「大伟，这段时间你下班咋这么晚？你们供销社不是早该下班了吗？」

    秦大伟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依旧笑著：「嘿，最近单位确实比较忙，年底了，事多。您吃著，我先家去了。」

    他怕王大爷再追问，连忙推著自行车往前走。

    王大爷在后面喊了一声：「大伟，你家今儿个来客人了，我瞅著眼熟，可就是记不清是谁了！」

    秦大伟脚步顿了顿，回头应了声「谢谢大爷」，便匆匆往自家门口走。

    他家住在胡同深处的一个大杂院里，是一间十平米左右的平房，外面搭了个小厨房。

    往常这个时候，小厨房里早就亮著灯，妻子冯晓燕的身影在里面晃来晃去，还能闻到炒菜的香味。

    可今天小厨房里黑漆漆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秦大伟心里有点纳闷，他停好自行车，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屋里的灯是亮著的，冯晓燕正坐在椅子上，右手托著头，眼神放空，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秦大伟把公文包放在桌子上，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冯晓燕的额头：「咋的了媳妇，身体不舒服？」

    冯晓燕这才回过神，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有点沙哑：「啊，回来啦，没啥，估计是降温，今儿个著了风，休息一天就好了。

    她站起身，想去拿围裙：「你想吃啥，我去做。」

    秦大伟拉住她的手，感觉她的手有点凉，「甭介，你坐著歇著，我去做。」

    冯晓燕没再坚持，重新坐回椅子上，看著秦大伟在屋里转来转去，突然开口问道：「大伟，眼瞅著都冬天了，你们供销社今年发啥年货？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秦大伟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转过身，脸上尽量装作轻松：「嘿，这才十一月份，你就惦记上年货了？你想要啥，我让人去置办。」

    以前他在供销社当主任时，年货都是他说了算，冯晓燕想要啥，他都能想法子弄到，可现在，他早就不是供销社主任了。

    冯晓燕盯著他，眼神很复杂，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秦大伟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皱了皱眉：「媳妇，咋的了？这么看著我干啥？」

    冯晓燕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今儿个下午，郑少安来家了。」

    听到「郑少安」这三个字，秦大伟的脸色瞬间变了。

    郑少安是他以前在供销社的副主任，前段时间，郑少安拉著几个朋友承包了供销社，他这个主任就成了摆设，两人因为进货渠道的事吵了好几架，他一气之下就辞了职，还办了停薪留职。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媳妇，郑少安都说啥了？」  

    「你先甭管他说啥，你告诉我，为啥停薪留职这么大的事，你不跟我商量？」冯晓燕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眼睛里也泛起了红血丝，「合著供销社的人都知道了，你就瞒著我一个人！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秦大伟赶紧往门口瞅了一眼，压低声音：「媳妇，小点声，别让邻居听见了看热闹。我不是故意要瞒著你，是怕你担心，一直没想好咋跟你说。」

    「你既然不上班了，那你这些天都去干啥？一天天的不著家，早上出去，晚上才回来，你到底在忙啥？」冯晓燕不依不饶，语气里满是委屈和恼怒。

    秦大伟见实在瞒不下去了，索性摊了牌：「我能干啥，去找工作呗。媳妇，你别急，我现在已经找到工作了，在亚运村的一家超市当经理。」

    「超市？」冯晓燕愣了一下，想了想，「就是你上次跟我提过的，那种跟商店似的地方？」

    「没错！」秦大伟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底气，「我马上就要成为京城第一家超市的店经理了！」

    冯晓燕却没他那么兴奋，反而追问道：「啥叫马上？是超市还没弄好，还是人家没正式聘用你？」

    「超市刚刚装修好，等培训完员工，马上就要开业了，也就几天的功夫。」秦大伟走到她身边，拉著她的手，「我们的超市有五百多平米，叫365超市。虽说没有以前的供销社大，但装修得比供销社好，商品种类也多，以后肯定能火。

    我的月工资是一百五，另外还有补贴、奖金和加班费，比之前在供销社的收入只高不低。」

    他说得很认真，眼神里满是期待，希望能让冯晓燕放心。

    冯晓燕却哼了一声，抽回自己的手：「反正你嘴里没一句真话，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以前你在供销社，也天天说没问题，结果还不是跟郑少安闹掰了？」

    秦大伟急了：「媳妇，我发誓，这次真没骗你！我原本想等超市正式开业了，再跟你说，省得你跟著操心。现在你提前知道了也好，省的我心里总七上八下的。」

    他顿了顿，转移了话题：「对了，郑少安今儿个来咱家，到底是为了啥？」

    冯晓燕指了指里屋：「他是带著礼物来的，两条烟、两瓶酒，还有麦乳精和罐头，都放里屋了。

    一开始他问我，你现在在干啥，我哪知道？我还以为你还在供销社上班呢。

    」

    她说到这，语气又沉了下来，「后来他才说，想请你回供销社继续当主任，说你是老主任，对供销社熟。」

    秦大伟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他现在想起我了？我当初离开供销社的时候，他咋不说这话？肯定是供销社出了问题，没人能扛得住了，才想让我回去收拾烂摊子，我才不伺候他呢！」

    冯晓燕却皱著眉：「大伟，我倒是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供销社毕竟是公家的单位，比那个人开的超市靠谱多了。」

    「靠谱啥？」秦大伟摆了摆手，语气很坚定，「那供销社已经被郑少安他们承包了，早就不是以前的公家单位了。我看他们那样折腾，用不了多久就得垮。

    超市是新事物，以后肯定有大发展。你瞅著吧，等我们365超市开业了，生意指定比供销社好！」

    他憋著一口气，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超市经营好，让冯晓燕看看，他的选择没有错。

    冯晓燕还想再说点什么，秦大伟却已经站起身，拿起围裙走进了小厨房：「行了，别说这些了，我给你煮碗面条，再卧个鸡蛋，补补身子。」

    小厨房里很快传来了烧水的声音，冯晓燕坐在屋里，看著厨房门口的身影，眼神里满是复杂，不知道是该相信秦大伟，还是该劝他回供销社。

    窗外的风更紧了，吹得窗户玻璃嗡嗡作响，像是在为这个家庭的抉择，增添几分不确定性。

    大营村。

    34号大棚旁的砖房里，老李翻著手里的蔬菜出库单据，眉头越皱越紧。

    他手指点著单据上的数字，嘴里不停嘀咕：「不对劲啊，这几户人家的蔬菜产量不仅没涨，咋还降了？」

    老李拧著眉头犯起了愁：到底是大棚技术出了问题，还是蔬菜染上了新型病害？

    不成，得赶紧重视起来！真要是病害，没准会快速蔓延，影响更多蔬菜大棚。

    老李越想心里越慌—一他是协助种植户管理蔬菜大棚的主管，也是第一责任人，眼下这情况，必须尽快查清楚缘由才行。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打断了老李的思路。

    ——

    林小虎推门进来，脸上带著雀跃：「李叔，李哥从京城回来了！说下午四点在小食堂开会，让我通知大家伙儿。」

    老李抬眼瞅了眼墙上的挂钟，点点头：「成，我知道了。

    林小虎带上门离开后，老李也起身揣好单据，没有往小食堂方向去，反而朝著村东头的大棚走去一他得趁开会前，再去核实下这几户人家的情况。

    下午四点。

    四季青公司小食堂里，热气腾腾的茶水冒著白雾，公司高管们三五成群地聚著闲聊。

    金百万坐在桌旁，手里夹著半支香烟，跟杨兴斌聊著最近的大棚产量；朱益民和葛青山凑在一起低声讨论著大棚产量；周青禾和马来小两人窝在一处，小声嘀咕著什么。

    李哲看了眼手表，目光扫过全场，大部分人都到了，唯独少了父亲老李。

    他眼神示意了下林小虎，后者立马机灵地凑过来：「李哥，您找我？」  

    「通知李主管开会了吗？」李哲问道。

    「通知了呀，我亲自去跟李叔说的。」林小虎挠挠头，四处张望了一圈，没见到老李的身影，「要不我现在去找找他？」

    「不用了，可能是种植户那边有事耽搁了。」李哲摆摆手，老李现在管著种植户那一摊事，比他这个老板还忙。

    他清了清嗓子，「人到得差不多了，咱们先开会。」

    原本喧闹的小食堂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纷纷坐直身子，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李哲。

    「今儿个叫大家来，是有件重要的事跟大伙商量。」李哲开门见山，「前些日子，京城的盛达外贸公司找到我，想从咱们这几采购反季节蔬菜，出口到南半岛。这事大伙怎么看？」

    「啥？出口到外国？」杨兴斌第一个站起身，脸上满是惊喜。

    他在大兴农场待过，知道农产品出口的分量，这可不是普通的生意，是能给公司挣名声的大事。

    其他人也炸开了锅，脸上满是自豪。

    赵铁柱拍著大腿笑道：「嘿，这也太能耐了！去年我还担心贷款建大棚会赔本，没想到才一年多，咱们的菜都能卖到国外去了，跟做梦似的！」

    金百万最关心实际收益，连忙问道：「李总，这出口是用人民币结算，还是外汇啊？价格能比国内高多少？」

    「咱们卖给盛达外贸公司，他们付人民币，运输和出口的事都由他们负责。

    我希望能做成长期合作，已经通过外贸公司的林总，约了南半岛三元公司的吴总面谈，争取拓展更多贸易。」

    李哲顿了顿，报出价格：「黄瓜、西蓝花、青椒、茄子每斤5元，生菜、芹菜每斤4元。」

    听到这个价格，众人都高兴起来一这价格已经赶上在京城的零售价格了。

    朱益民欣喜之余，又有些担忧地说：「出口是好事，但南半岛离咱们这儿太远了，这么远的路，蔬菜怎么运过去？别到了那边都蔫了，砸了咱们的招牌。」

    「我已经跟盛达外贸公司谈好了，咱们先运到津门，再走海运。」李哲说道：「我也在考虑蔬菜的保鲜问题。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没问题的。

    我已经和盛达外贸公司的林总约好了，等他那边安排好船、订好出港时间，咱们再收菜，然后第一时间把菜运到津门，装船运往南半岛。只要中间不耽误，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

    他看向众人：「出口的蔬菜暂定黄瓜、西蓝花、青椒、茄子、生菜、芹菜这六种。大家伙都是种菜和管菜的行家，说说看，运输过程中怎么才能最大限度保住新鲜？」

    话音刚落，李卫东就率先开口：「我觉得收菜的时候就得把好关！成熟度太高的蔬菜不能装，得挑选最新鲜的一批菜。

    而且收菜的时候不能攥著菜柄硬拽，得用小剪刀贴著根部剪，免得把菜弄伤了，一受伤就容易坏，哪还能撑到南半岛！」

    朱益民紧接著补充：「卫东说的在理，收菜是第一步。另外，装菜的筐子也得讲究！不能用那种硬邦邦的竹筐，得用铺了软草的藤筐，每层菜之间也得垫上软草，不然运输的时候菜跟菜、菜跟筐子磕碰，很容易擦破皮。

    还有，筐子不能装太满，得留点儿空隙，不然菜被压得喘不过气，很快就会蔫儿。」

    杨兴斌虽然不是种菜出身，但做事细致，他思索著说：「现在是11月，虽然室外温度低，但大量的蔬菜堆在一起，船舱里的温度还是会升高。

    我觉得有必要提醒外贸公司，运输过程中放一些冰袋降温，再盖一层透气的棉布，冰袋能降温，棉布又能防止菜直接碰到冰袋被冻伤，还能保持一定的湿度，这样应该能延长蔬菜的新鲜期。」

    周青禾接著说：「杨主管说的温度控制很重要，另外，蔬菜采摘后会继续呼吸，释放二氧化碳和热量，车厢得留些通风口，让空气能流通，不然二氧化碳积多了，菜也容易变质。

    还有，采摘下来的菜不能堆在太阳底下晒，得赶紧运到阴凉的地方，先预冷一会儿，再装车，这样能减少菜的田间热」，也能延缓变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把自己的经验和想法说出来，尽可能确保蔬菜能够顺利的运送到南半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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