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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党同伐异的利器


夜雨初歇,檐角坠下的水珠砸在青石板上,声响清晰入耳。

    裴府书房内的烛火,直到子时过半才熄灭。

    陆逢时没睡。

    她披衣坐在窗边,看着庭院中那株被雨水冲刷过的石榴树。

    先前分出去的那缕神识,依旧如丝线般,若有若无地缀在府外那两个盯梢者身上。

    那两人极有耐性。

    在茶棚做到宵禁前一刻才起身,混入归家的人群,穿过两条街,进了西城甜水巷一带。

    那里鱼龙混杂。

    多是小吏、衙役、或是依附各衙门的帮闲聚居之处。

    两人进了一处不起眼的院落,便再未出来。

    院落寻常,左邻右舍也多是类似人家。

    陆逢时的神识在院外盘旋片刻,未感应到明显的修士气息或警戒阵法,便悄然撤回。

    不是修士手段,那就是纯粹的人来盯梢。

    来自哪个衙门?

    御史台?

    皇城司?

    还是章相?

    她指节在窗棂上轻轻扣着。

    “阿时。”

    身后传来裴之砚的声音。

    他已换了寝衣,头发微湿,显然刚沐浴过,眉宇间的倦色未洗去。

    “还不歇息?”

    他走到她身边,手掌自然地覆上她的小腹,那里传来的温暖搏动让他神色柔和了些许。

    “那两人进了甜水巷一处院子,没什么特别。”

    陆逢时转头看他,简略说了府中被人盯梢的事,“张纶的案子,你打算如何?”

    裴之砚沉默了片刻,道:“密令已发往陕西路。快马加鞭,半月内当有初步回音。不过我又单独让裴二去跑一趟,两方验证,更为可靠。”

    他顿了顿,“今日下晌,钱询又寻了个由头过来,闲谈间似是无意提起,张纶的叔父前日递了帖子,想请他过府饮宴。”

    “哦?”

    陆逢时挑眉,“你这位同僚,倒是热心。”

    “是太热切了。”

    裴之砚眼底掠过一丝冷意,“他管着历年军饷文书旧档,若真想提点我什么,大可直言。这般迂回暗示,反倒显得心虚。”

    “或许,不只是张纶一家的事。”

    陆逢时沉吟,“他怕你查得深了,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出更多他经手‘核验无误’的旧账。”

    裴之砚这是在揭他老底。

    若是有猫腻,哪里还能坐得住。

    “有可能。”

    裴之砚点头,“我已让裴三暗中留意钱询今日与那些人往来过密。至于张纶那边……”

    他声音低下去,“等陕西路的回信。

    “若那边风闻属实,便是拼着得罪一些人,也要将此事查清。边功不容冒滥,否则,今日能欺君冒赏,明日就敢谎报军情、贻误战机。”

    他说得坚决。

    陆逢时听得出,这决心背后,是已将自身置于风口浪尖的打算。

    她握住他的手,没什么宽慰的话,只道:“需要我做什么?”

    裴之砚反握她的手,摇摇头:“你如今身子重,安心休养便是。外头的事,我自会应对。”

    他看着她,目光专注,“只是府外不太平,你和逸哥儿今日出入,务必多带些人手。顾司赞那边……”

    陆逢时接口:“放心,我已经和二叔通过气了。至于顾司赞,她午后告假回了尚仪局,尚未归来。皇后娘娘这份关怀,我们且受着,该有的礼数不缺便是。”

    话虽如此,两人心里都清楚,顾司赞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根刺。

    一根代表着中宫,可能牵扯着更复杂势力的刺。

    旁人会觉得,裴府是不是站在皇后那边?

    或许,孟氏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接下来的几日,表面风平浪静。

    裴之砚照常是枢密院点卯,埋首于庞大复杂的卷宗之中。

    钱询依旧笑容可掬,偶尔不经意地透露些边镇将领的不易与人情。

    裴之砚听着,淡淡应着,手中朱笔该勾该批,不见半分犹豫。

    陆逢时则几乎足不出户。

    孕肚日间隆起,行动虽无碍,但未免节外生枝,她索性谢绝了所有拜帖,只在府中散步、调息修炼。

    顾司赞回来了,依旧恭谨走来,只是比往日更沉默了些。

    不知是不是皇后叮嘱了什么。

    裴之逸被裴启云拘着,除了国子监,便是回府温书,赵启泽今日也来得少。

    第八日,裴二的密信到了。

    是通过蒙思这两年新开辟的一条隐秘渠道护送入京。

    信使是扮作行商的亲随,将蜡丸密信藏在药材包里,直送入裴府后门。

    书房内,裴之砚捏碎蜡丸,展开密信,快速浏览。

    陆逢时坐在他对面,静静等着。

    烛火噼啪一声。

    裴之砚抬起头,眼中光芒锐利如出鞘之剑:“去岁冬,镇戎军左近三家榷场,共有四支西夏商队报失,货物价值不菲,其中一支确曾雇佣护卫,有伤亡。”

    这是裴二查到的。

    又过了三日,陕西路的密信也到了。

    不仅查到商队,转运司还专门核查了粮草支用,镇戎军那两月额外申领的伤药、抚恤银钱,数目远超寻常巡边损耗,且账目含糊,几笔关键采买,经手人是张纶的亲兵。

    两厢验证,虽非铁证,但线索足以指向张纶确有可能杀良冒功,欺上瞒下。

    “你待如何?”

    裴之砚眸子沉沉:“按章程,此事当立刻禀报上官,发回本路帅司核查,或由御史台、刑部介入。”

    他话锋一转,“但如今,章相正盯着旧档勾连边将。张纶的坐实是文潞公,若此时将张纶之事抛出……”

    “那便正合了某些人的意。”

    陆逢时接道,“张纶坐实罪名,文潞公便难逃举荐非人,纵容边将的罪名。进而可牵连更多与文潞公往来密切的旧党官员。整肃军务,就成了党同伐异的利器。”

    “不错。”

    裴之砚转身,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可若按下不表,便是渎职。日后东窗事发,我亦难辞其咎。

    “况且,边将冒功,不止张纶一人。此风不刹,边防终将溃于蚁穴。”

    两难之局。

    陆逢时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手轻轻按在他紧绷的手臂上:“有没有第三条路?”

    裴之砚看向她。

    “张纶之罪,要查,也要罚。但不能让他成为某些人谋利的工具。罪证,不能经由那些等着揪旧党错处人的手呈上去。”

    裴之砚眸光微动:“夫人是说,我们另寻途径,直达天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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