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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2章 昊天上帝,永锡祚胤


第462章  昊天上帝,永锡祚胤

    耶律大石从黑汗人的大营回来了,却还是不放心,焦急在等,等那两日后的大早,黑汗人聚兵列阵往东边岳飞大营去围————

    消息自也立马送到了岳飞面前,岳飞反倒起了几分紧张,按理说他已经是老战阵了,不可能因为战事而紧张————

    但偏偏这回,岳飞著实紧张不已,大战头一天晚上,他连睡觉都睡不自在,睡得一会儿后就醒来了,脑海里诸般是梦,半夜三更无眠,爬起来去看离中原万里之遥的月亮。

    岳飞身边,有一人,是与他一起从家乡出来的少年郎,也一直随在岳飞身边四处征战,其名曰王贵。

    岳飞无眠起身了,王贵自也就随著出门来,也问:「岳帅,何以这般心神不定?」

    岳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那耶律大石,著实教人敬佩啊!」

    显然岳飞心中事情极多,所以,有些自言自语。

    便是耶律大石如此犯险成事,著实让岳飞敬佩,并非是因为耶律大石不怕死,而是耶律大石那一种极为成熟的行事风格,特别是岳飞知道耶律大石去时,定是要那般卑躬屈膝的————

    一个皇室后裔,一个自小贵胄之人,男子汉大丈夫,能做到这般————

    岂能不给岳飞这个热血青年心中带来一种震撼?

    慷慨一死,是大丈夫,但困难之前坚韧不拔,为成大事能屈能伸,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岂不更是大丈夫?

    王贵自也随著岳飞去说:「嗯,岳帅说得对,只是此战之后,倒也不知他如何作想!」

    岳飞并不纠结:「我倒是信他,这般人,非意气用事之辈!」

    「若是这般人,能为咱天子效力,那真是再好不过,显然天子也对他看重非常,若是当真把耶律大石带回去,此番岳帅之功,那必大得是不可想像!」

    王贵,与岳飞比起来,多了几分钻营。

    「不说这话,倒也不知天子此时此刻,正在忙什么————」岳飞微微抬头去,便也看到东方,鱼肚在白————

    要开始了,战事要开始了!

    东方,泰山脚下,天亮的时间比这万里之西早了两个时辰,诸多军汉正在忙碌,置办采买各种祭祀之物。

    也要各种打包绑缚,如此才好搬上山巅去。

    这个封禅,著实简易,按理来说,还得在山巅建造祭台,也是大工程,祭台得用夯土来造,便是这个土运送上去都是个大工程————

    苏武自是都不需要,他登上去就行。

    登山。

    一步一步,往泰山山巅而去。

    西方万里,草还是绿,冬日还远————

    大地在震颤,黑汗大军,实数在八九万之多,统计起来又是十万出头,号称五十万大军,正在集结。

    身为这支军队的统帅,年轻的大可汗伊卜拉欣,当真威势不凡,心中澎湃不止,脸上皆是期待。

    大军分两路,一路往那岳飞营寨之东,一路往那岳飞营寨之南,西边,耶律大石也在聚兵。

    岳飞营寨之内,自也是号角连营,诸般战备,已然不知推演了多少次,甚至是与耶律大石一起推演的,战前会议是开了又开,诸般布置,岳飞甚至亲自跑遍全营。

    只看黑汗大军,在朝阳之下行进而来,耶律大石,更也是大军慢慢在走。

    一时间,当真是黑云压城之感,好似天地万物,都被人群淹没,连天空都莫名低矮了不少————

    人与马之脚步,从地面传来,好是当真能把人震的神魂发麻。

    岳飞面色坚毅,坐定中军,也有小小高台,便于他环看战场。

    这场大战,会来得比任何人想像的都要不同。

    岳飞目光紧紧盯著西边,他在等马蹄!

    南边,也有简易将台,将台之上,伊卜拉欣自也不坐,只管站著远眺,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聚得这般人数之兵马,已然是举全国之力了,当然,是东黑汗之全国,并不包含西黑汗————

    伊卜拉欣一时激动,正问:「那东方之中原,可有这般壮盛之军?」

    国相于尔奇,微微皱眉,此时此刻,他有些犹豫,犹豫是说一句奉承之语,还是告诉这位意气风发的年轻可汗,那中原是不可小觑之地?

    最终,于尔奇开口一语:「中原之国,向来是披甲百万之国,昔日辽也好,宋也好,都是披甲百万,而今那个燕,想来更是如此!」

    这话一去,伊卜拉欣微微一顿,一语再问:「那中原之兵,可有这般精锐?」

    于尔奇再答:「可汗,中原之兵,臣不曾见过,但看眼前两人,耶律大石不过是丧家之犬逃来万里,那个燕人岳飞,想来也不过是中原一支偏师,这两人之军便也善战,想来中原精锐,自是不少————」

    于尔奇何以忽然不奉承了?

    他担忧许多事,真怕这位年轻可汗此番一胜,就真的志向太大,真的会领兵东去————

    那就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在这里,在这万里之遥,中原人大军是来不了的————自是无妨————

    若真是领兵往东去,那后果不敢想像。

    却听伊卜拉欣一问:「怎么昔日回鹘人就能打进中原之国都?」

    「那是因为中原起内乱,起了百万之反贼,大战不止,也因为回鹘人去的时候,是唐人之邀请,沿途有唐人准备的后勤补给,如此,回鹘人去得。」

    于尔奇此时此刻,清醒非常,定要在这般大胜之前,把这位年轻可汗的意气风发止一止了,万万不能真的一发不可收拾。

    也是那两三百年前的事,虽然流传之言很多,但回鹘人吹嘘的时候,早已失实————

    而于尔奇,是真正读过书的人,他知道详细,大多数人,其实早已不在意事实了,只想著故事怎么好听怎么说————

    伊卜拉欣陡然间,好似也有些不快,看了于尔奇这个老头一眼,只道:「此番大胜之后,想那中原的皇帝,也当惧我黑汗几分!」

    这话,于尔奇不接了,只是稍稍点头,便是知道,中原人的大军,想真正到这里来,可能性几乎为零。

    便是唐人,昔日里能来的军队,数目也从来不多。

    如此番岳飞而来,若非有耶律大石接应,他岳飞这三万多军,岂能轻易?此时此刻,只怕连高昌都过不来————

    伊卜拉欣心情又好了几分,一语说去:「到时候啊,我便也是天可汗,最好,东边的皇帝,把这个名号让给我才是!不然,天下岂能有两个天可汗,他当他的皇帝,我当我的天可汗,如此,便是合理!」

    于尔奇也不多言,这事吧,往后最多算个相隔万里的口水战,不会真有什么后果,那就无所谓了————

    于尔奇也换了一个话题,只管往前去指:「南边之军不得多久就要止步了,东边之围怕是还要一些时间————」

    伊卜拉欣再去远眺战场,一语军令:「来人,去催促一二————」

    于尔奇视线往西,又是一语:「那耶律大石,怎么动作这么慢?」

    伊卜拉欣也转头,便是有怒:「这个丧家之犬,逡巡慢前,定是心中惧怕,惧怕我之大军,非要看到我军当真就位,他才能放心————」

    伊卜拉欣所言,自是有道理,于尔奇目光未回,却也点头认同:「慢就慢些吧————总是要先让他相信一回,来日便好拿捏许多————」

    就是此时,于尔奇未回的目光突然一凝,心中一紧。

    只看那远远西边,竟然马蹄忽然奋起大作。

    伊卜拉欣感受到了地面与空气中传来的动静,转头一看,就问:「怎么回事?怎么忽然马蹄奔起来了?他耶律大石还想用马去撞寨子不成?」

    于尔奇却是脱口而出一语:「不好!」

    「什么不好?」伊卜拉欣还问。

    「不好,可汗,咱们当是中计了!」于尔奇已然显出几分慌乱,大军都撒出去了,此时此刻怎么能有变故?

    就听北边,忽然也是轰鸣大作,东门在开,奔出的也是马蹄————

    南门,南门竟然也开,无数步卒身穿铁甲,呼呼啦啦不断在出。

    「可汗,快收兵,快快收兵,此耶律大石与那岳飞之阴谋!」于尔奇当场面色就白。

    这军阵分了两边,是准备围寨去攻的,万万不是对垒的阵型。

    且诸军诸将皆是胜券在握之念————

    怎么陡然变成了阴谋?

    难道头前陆续逃来的那些割禄人话语有假?

    难道燕人半夜击斡里刺之事也有假?

    难道头前耶律大石亲自来拜,也是有假?

    还是说,耶律大石当真可以与打进辽国都城的燕人为伍?

    还是说————耶律大石这么一个亡国的皇室后裔,大燕的天子却真能信任有加?

    这著实有些反直觉,反人性!

    怎么可能?耶律大石与岳飞,真能如此信任得亲密无间?

    如此之谋,不是亲兄弟,岂能谋得成?

    那燕人岳飞岂能当真如此信任耶律大石?真就不走不退,在此扎寨等著十几万大军来围他?

    中原人,都是这般的?

    于尔奇一瞬间,脑海里这么多念头都在闪现,口中更是还来呼喊:「可汗,快退兵啊!」

    伊卜拉欣还有些不明所以,脖子不断在转,前后左右四处去扫视!

    「可汗!」于尔奇一语大喊。

    只看得西边耶律大石的马蹄当真转向往南来,并不是往东去,伊卜拉欣破口大骂:「此般无信之人,当真是狗,狗都不如,难怪他的国家会亡,该亡,死不足惜,契丹人,当杀光了才是!」

    「可汗,退兵啊!」于尔奇已然煞白在脸。

    「退兵?」伊卜拉欣面色皆是怒,此时他心中无有一点惧怕与慌乱,只有怒上心头,还有呵斥之语:「你懂得什么军事,此时怎么能退兵?一旦退兵,溃败不可收拾,此时此刻,唯有死战!我兵力占优,便是打他两边,也绰绰有余!」

    伊卜拉欣,显然是懂得军事的。而国相于尔奇,便真是一个读书人,并不真懂临阵之战。

    退兵,那是万万不能退的,一旦退兵,那真就是把后背给敌人掩杀乱打。

    伊卜拉欣已然迈步要下将台,口中也还有话语:「真神,今日会惩罚这些小人,我乃先知,便是代替神来惩罚他们!」

    说著,伊卜拉欣已然就下了将台,上了马匹,这将台是万万不可多留,必须与大军在一起,死战!  

    耶律大石之骑,自是真来了,横向而来,直往岳飞大营南边的黑汗之军侧阵去凿。

    东边,岳飞也亲自率骑出寨,直接去迎那还在路上并未就位的黑汗之军。

    南边,眼看著黑汗之军就要就位了,无数燕军铁甲冲寨而出,当面去迎。

    一时间,局势好似当真走向不明!

    其实不然,耶律大石与岳飞,为了谋这个场面局势,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思,只要到得这个场面,局势之优,已然无以复加。

    如此大军,其阵型之难,其人心之变,何其复杂。

    此时此刻,黑汗之军,尴尬之境地,更是无以复加。

    进退不是,临时变阵更是不可能,本是攻寨之阵,阵前皆是步卒,立马就要打起来了,只得用腋肋去挨耶律大石侧面来的的重击。

    还得再以立阵不稳的情况下,去迎接岳飞铁骑的冲击。

    还有无数燕军铁甲步卒冲寨而出,当面去拖住黑汗之军的正面战场。

    如此,黑汗两边但凡有一处有那散乱之迹象,溃败就在不远————

    退兵?此时此刻,哪里还有一点退兵的可能?

    最尴尬的就是不能退兵,黑汗之军,只有硬著头皮打下去。

    大战说起就起,西边而来的耶律大石,已然一马当先,冲入黑汗军侧阵之中,瞬间就是人仰马翻不止————

    不得片刻,从东而出的岳飞,已然也与来围困东寨的黑汗之军半道相遇,厮杀大作。

    南边寨前,铁甲与铁甲,正在对垒。

    不知多少黑汗人,此时此刻,一脸是懵,本来围寨攻寨,连寨墙都还没看到,已然四处在打,喊杀弥漫!

    泰山之巅,天子祷祭!

    上只有苍穹万里,下只有无尽大地,天子立在这真正的天地之间,祭案焚香,天子跪拜。

    祭文在祷,天子来唱:「维新朝肇始,天命革鼎。大燕开国皇帝臣苏武,敢用玄牡明帛,昭告于皇天上帝、后土神祇:

    臣闻之:天命无常,惟德是辅。华夏倾危,必生圣主。

    曩者赵宋失驭,穹昊晦冥。君暗臣奸,纲维弛紊。豺狼塞路于中原,胡骑扬尘于寰宇。九庙隳颓,生民涂炭。四海沸若鼎汤,九州裂如瓜剖。斯诚乾坤倒悬,存亡绝续之秋也。

    臣本布衣,起于草莽,目击疮痍,心伤荼毒。乃奋臂以呼忠义,挥剑而扫妖氛。赖昊天降鉴,祖宗默佑,亦仗将士效死,黎庶输诚。数年挥戈,血战则江河尽赤;万里转斗,兵销而日月重光。遂使北逐强虏,复汉家之冠冕;南平群蛮,定禹甸之封疆。此非臣一人之武,实乃天下兆民之愿,皇天上帝之命也!

    今当寰宇鼎定,海内晏清。臣不敢贪天之功为己力,谨以眇身,陟于岱宗,燔柴于泰坛,瘗玉于折里,以答谢鸿贶,对扬休命。

    伏惟告曰:

    唐尧虞舜,圣德巍巍。周武汉高,功烈煌煌。臣虽不敏,敢不惕励?

    立国曰燕,燕者玄鸟,生商之兆,取象维新。都于中原,雄峙寰宇,武镇山河,德御八荒。

    立政之基,在清在简。削群雄之跋扈,革积岁之蠹弊。选贤与能,使野无遗才;劝课农桑,使仓有积粟。明刑弼教,以正风俗;修文布武,以开盛世。

    谨以山川为证,日月为盟:自今以后,臣与子孙,必畏天命,体恤民隐。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孜孜汲汲,若承大祭。若臣有渝此志,或骄奢淫逸,或怠政虐民,使皇天震怒,神人共弃,则身殒国除,永为殷鉴!

    惟祈:

    昊天上帝,永锡祚胤。

    后土神祇,长佑燕邦。

    甘雨时降,五谷丰穰。

    烽燧不警,国祚绵长。

    民胞物与,统御万邦。

    神其听之,享此苾芳!

    尚飨!」

    天子祷祝完毕,道士往前成礼!

    诸人跟随,再拜!

    事毕。

    祭文,出自苏武亲手,吴用在旁有帮衬商议。

    商议的时候,有不少分歧,比如「武镇山河」,吴用觉得不好。比如「修文布武」,吴用觉得当是「修文偃武」————

    又比如「统御万邦」,吴用说该是「协和万邦」之类————

    当然,天子不会听吴用的————

    也还说「身殒国除」之言不妥,天子偏偏就要这么写————

    也不知是天子没文化,还是吴用不知天子之心————

    许久,天子起身,站定巅峰。

    背手屹立,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

    西边万里,此时此刻,大战正酣,正是腥膻升腾,尸山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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