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那样子，像个第一次约心仪女孩出门的毛头小子。

李烨看着他这副局促的模样，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苏辰却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恩准，整个人都亮了。

“太好了！那……那我们现在就去？”

郑渊一拍大腿。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我知道附近有家本帮菜馆，味道绝了，地方也清净！”

“走！”

半小时后。

一家名为“巷里香”的私房菜馆，二楼包厢。

环境确实雅致，木质的桌椅，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檀香。

苏辰显得有些拘谨。

从落座开始，他就主动承担起了倒茶的活儿。

他的动作很讲究，提壶、温杯、冲泡、分茶，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子书卷气，显然是受过很好的家庭教养。

郑渊看得暗暗点头。

这孩子，根子上就正，不是那种乍一出头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料。

“小苏啊，别忙活了，坐下坐下。”郑渊端起茶杯，呷了一口，“今天你可是主角。”

苏辰连忙在下首坐好，腰杆挺得笔直。

“在您和李老师面前，我永远是学生。”

这话听着舒服。

郑渊心情大好，他看向李烨，感慨道。

“李烨，我老郑今天真是服了你了。”

“说实话，苏辰第一遍演完，我觉得不错，但就是不得劲。那种感觉，就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东西，朦胧，不通透。”

“你那几句话，‘藏着崩溃的体面’，‘丢了魂儿的角儿’……我去，简直是一下子把那层玻璃给砸碎了！”

“我拍了半辈子戏，自认看人看戏有几分眼力，但在你面前，我得承认，我那点经验，不够看。”

这话可不是单纯的恭维。

郑渊是圈内出了名的大炮，脾气直，有一说一。

能让他当众说出这种话，足见李烨今天给他的震撼有多大。

苏辰在一旁听着，心里更是翻江倒海。

他本以为李烨只是个演技超群、才华横溢的年轻前辈。

可现在听郑渊的意思，李烨对表演、对角色的理解，已经达到了一个他无法想象的宗师境界。

李烨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他给苏辰夹了一筷子菜。

“郑导言重了。”

“我只是恰好，对那个时代，对戏曲这个行当，有过一些了解。”

他看向苏辰。

“你的底子很好，技术层面没得说。只是被这两年的经历，磨掉了一些精气神。”

“二月红这个角色，前期有多风光，后期就有多落魄。但他的‘根’，是傲骨。”

“你演的不是他某一个瞬间的情绪，而是他的一生。”

李烨的声音很平稳，不疾不徐，却有一种让人不自觉信服的力量。

他没有讲什么大道理，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苏辰却听得入了神，手里的筷子都忘了放下。

李烨的这几句话，又像一扇窗，让他看到了角色背后更深、更广阔的世界。

他忽然明白了。

李烨推荐他，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外形和京剧功底。

更是因为李烨看透了他这两年的“不得志”。

那种从云端跌落，却依然在泥泞里挣扎着不肯低下头的倔强，恰恰是二月红这个角色最需要的内核。

想到这里，苏辰的眼圈又有些发红。

这世上，知音难觅。

而李烨，是他的伯乐，更是他的知音。

他端起茶杯，以茶代酒，站起身。

“李老师，郑导。”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只能保证，从今天起，我苏辰的命，就是二月红的。”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辜负这个角色，绝不会辜负您二位的信任。”

说完，他将杯中的热茶，一饮而尽。

郑渊哈哈大笑，举杯相碰。

“好！有这股劲儿，这戏就成了一半！”

一顿饭，气氛越发融洽。

郑渊聊起了剧组的筹备情况，谈到了其他几个已经定下的演员，都是圈内的实力派。

苏辰认真地听着，时不时问几个问题。

他的问题都很专业，不是关于片酬，不是关于戏份，而是关于如何跟前辈对戏，如何更好地融入九门这个大家庭。

他的谦逊和好学，让郑渊越看越喜欢。

李烨话不多，但每当聊到关键的剧情和人物关系时，他总能一针见血地提出自己的看法。

从张启山与二月红的兄弟情义，到九门内部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

他的每一句分析，都让郑渊和苏辰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苏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

李烨对《老九门》的理解，远不止一个演员的层面。

他仿佛是那个世界的缔造者，洞悉着每一个人物的命运脉络。

这让苏辰对他的敬佩，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饭局接近尾声，郑渊谈起了正事。

“苏辰，合同的事你不用担心。”

“我跟制片方打过招呼了，直接按业内一线男演员的标准给你签。”

“明天会让法务把合同发到你……对了，你有经纪人吗？”

苏辰的神色，微微黯淡了一下。

“我之前的工作室，上个月解约了。”

没有公司，没有团队，意味着他这两年，真的是孤军奋战。

郑渊愣了一下，随即拍了拍胸脯。

“没事！你要是信得过我，合同我帮你看着，坑不了你！”

李烨这时开口了。

“你愿不愿意，来我的公司？”

一句话，让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李烨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包厢里激起千层涟漪。

郑渊端着茶杯的动作停在半空，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全然的了然和赞赏。

高！

实在是高！

他看向李烨的眼神，已经不只是欣赏一个优秀的合作演员，更像是在看一个运筹帷幄的棋手。

而苏辰，则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去他的公司？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大脑因为巨大的信息冲击，再一次陷入了宕机状态。

他看着李烨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这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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