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过一场，吼过一嗓子，天大的委屈也就散了。

李烨收回视线，低头看向手里那一叠红姐刚打印出来的舆情分析报告。

纸张有些温热。

上面的数据红得刺眼。

从全网黑到全网夸，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看似是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但在李烨看来，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太整齐了。

之前的谩骂整齐，现在的撤退也整齐。

那几百个几乎同一时间发难的大V，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哨声。

整齐划一地冲锋，又整齐划一地闭麦。

甚至连删帖的时间都卡在这一分钟之内。

这如果不叫组织纪律，那世界上就没有正规军了。

“红姐。”

李烨把报告扔在一边，揉了揉眉心。

红姐正在副驾驶回绝第十个想要专访的媒体电话。

挂断电话，她回过头。

“怎么了？累了就歇会儿，还得开半小时才能到基地。”

“之前那些黑通稿的源头，查了吗？”

李烨的声音不大，听不出什么情绪。

红姐愣了一下，脸色沉了下来。

“查了。”

“几个带头的营销号，注册地都在海外。”

“剩下的全是三无小号，俗称‘尸体号’，平时发些养生鸡汤，突然诈尸咬人。”

“这是行话里的‘狼群战术’，咬完就跑，很难抓到把柄。”

李烨点了点头。

不出所料。

这种手笔，不是一般的小作坊玩得起的。

不管是买通这么多大V，还是调度这么大规模的水军。

都需要钱。

大量的钱。

还需要在娱乐圈深耕多年的人脉。

在这个圈子里，恨他李烨的人不少。

但既有这种财力，又有这种动机，还恨不得把他往死里踩的。

只有一个。

京城霍家，霍景天。

那个一心想要从侄子霍景琛手里抢夺家主之位的大伯。

那个被李烨一部《活着》打得脸肿的星皇娱乐掌门人。

李烨从兜里摸出手机。

屏幕亮起。

他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嘟声只响了一下。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有些疲惫，背景音里还有翻动文件的沙沙声。

霍景琛。

霍家的长房长孙，如今问道传媒背后的最大金主。

也是李烨在这个资本丛林里的盟友。

“看直播了吗？”

李烨开门见山。

“看了。”

霍景琛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像是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你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玩得是真漂亮。”

“我家老头子刚才都打电话过来，问那个高音是不是你唱的。”

“他说如果是，让你改天去家里喝茶，他想听现场版。”

李烨扯了扯嘴角。

没接这个话茬。

霍家的那位老爷子，也是个人精。

喝茶是假，探底是真。

“茶改天再喝。”

李烨换了个姿势，看着窗外飞逝的隧道灯光。

“帮我查个事。”

电话那头的笑意收敛了。

翻文件的声音也停了。

霍景琛是个聪明人。

跟聪明人说话，不需要拐弯抹角。

“你是怀疑……”

“不是怀疑。”

李烨打断了他。

“是确定。”

“这次的事，除了你那个好大伯，我想不出第二个人。”

“虽然我现在舆论反转了，但被人我在暗处放冷箭的感觉，我不喜欢。”

“我不怕明面上的刀枪。”

“但我讨厌床底下藏着的老鼠。”

霍景琛沉默了几秒。

“明白。”

“给我半小时。”

“只要是他做的，我就能把他那层皮扒下来。”

“正好，我也想看看，他手里到底还藏着多少私房钱。”

电话挂断。

李烨把手机扔在腿上。

闭目养神。

霍景天想搞垮他，不仅仅是因为那点私人恩怨。

更是因为问道传媒。

问道传媒是霍景琛用来对抗家族内部压力的重要筹码。

只要问道传媒倒了，李烨废了。

霍景琛就等于断了一条胳膊。

到时候，霍家掌权人的位置，霍景天就能坐得更稳。

这是一场权力的游戏。

李烨不想当棋子。

既然入局了，那就得当那个掀翻棋盘的人。

半小时过得很快。

车子驶出了隧道，阳光重新洒进车厢。

手机震动。

李烨睁开眼。

霍景琛的电话。

但他没有立刻接。

而是等它震动了三下。

这是一种心理博弈。

也是在给自己整理思绪的时间。

划开接听键。

电话那头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烨没说话。

他在等。

过了足足十秒钟。

霍景琛才开口。

声音很沉，甚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

“查不到。”

三个字。

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李烨挑了挑眉。

有些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怎么说？”

“太干净了。”

霍景琛似乎是点了根烟，听筒里传来打火机的脆响。

“我让技术部顺着那几个大V的资金链往回查。”

“全是虚假账户。”

“这笔钱在网上绕了地球三圈。”

“先是打到了开曼群岛的一个离岸公司。”

“然后分拆成几百笔小额转账，流进了几个地下钱庄。”

“最后是用比特币结的账。”

霍景琛深深吸了一口烟，吐气声很重。

“至于那个爆料的狗仔。”

“刚才我的人找到他了。”

“他说手机三天前丢了。”

“至于照片是谁拍的，怎么流出去的，他一问三不知。”

“一口咬定是有人捡了他的手机，跟他没关系。”

“这孙子，收了封口费，嘴严得跟焊死了一样。”

李烨听着。

手指轻轻在膝盖上敲击着。

有点意思。

看来这个霍景天，也不是纯粹的草包。

吃一堑，长一智。

上次在《活着》那部电影上吃了亏，这次学乖了。

知道把尾巴藏起来了。

这种滴水不漏的操作，显然是有高人指点。

或者是。

他早就准备好了这套用来阴人的班底。

只是以前没机会用而已。

“星皇娱乐那边的账目呢？”

李烨问了一句。

“查了。”

霍景琛冷笑一声。

“这就是最恶心的地方。”

“星皇娱乐这几天的账目，干净得像是一张白纸。”

“别说几百万的公关费。”

“就是买包A4纸的钱，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这是在防着我查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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