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群狼来袭

更深露重时，这群尾随护送队的玩家鱼贯钻进兽皮帐篷，竟无一人值守，全然不顾密林深处此起彼伏的兽吼。摇曳火光中，唯有向导与数十名雇工蜷缩在篝火边缘，指节发白地攥着弩机，喉结不住滚动着吞咽恐惧。寒霜在帐篷帆布上凝结成诡异纹路，远处传来枯枝折断的脆响，惊得守夜人腰间铜铃微微震颤。

忽而向导耳尖微颤，整个人伏倒在雪地上侧耳倾听。不过三五个呼吸，他瞳孔剧烈收缩，朝着人群发出凄厉尖叫："血狼夜袭！布荆棘阵！"嘶吼时脖颈青筋暴起，目光却死死锁住营地中央躁动的马群。积雪簌簌滑落他的狼皮大氅，腰间弯刀在月光下泛着青芒。

受惊的枣骝马人立而起，碗口粗的铁链在雪地上犁出深沟。昨日走失马匹的教训让守夜人将铁链深陷皮肉，此刻马匹眼角迸出血泪，鬃毛间蒸腾着白雾，铁蹄将冻土踏出蛛网状裂痕。拴马桩发出不堪重负的**，某匹黑马竟生生扯断半截尾椎，污血在雪地上泼洒出狰狞墨梅。

当向导踹开玩家帐篷时，十余人打着哈欠掀开帐帘。领头的壮汉揉着惺忪睡眼嗤笑："宰鸡屠狗般的活计，也值得扰人清梦？"余人哄笑着抽出兵器，寒光映着篝火在雪地上织成光网。有个蒙面游侠甚至慵懒擦拭着淬毒匕首，刀柄镶嵌的夜明珠在帐内流转幽光。

然而当幽绿兽瞳如星河坠地般漫山遍野亮起时，哄笑戛然而止。上千匹恶狼踏雪无痕，每匹周身萦绕的血雾都遮蔽了等级标识。最前排的巨狼肩高八尺，箭簇撞在狼皮上迸出火星，百姓们射出的弩箭如同搔痒。狼王额间白斑忽明忽暗，竟似在吞吐月华，利爪扫过处碗口粗的桦树应声而断。

零星几支箭矢歪斜地钉入狼目，将恶狼化作独眼凶兽，反而激起滔天凶性，獠牙啃得营帐木桩碎屑横飞。某匹瞎眼巨狼竟循着血腥味腾空跃起，将持弩百姓连人带弩囫囵吞下，森白獠牙间垂落半截尚在抽搐的小腿。

法师扬出的烈火符在夜空中炸开炫目火团，群狼鬃毛被热浪掀卷，碧绿兽瞳里跳动着惊惶，攻势暂缓三分。符纸余烬飘落在雪地上，竟将三尺积雪灼出蜂窝状孔洞，滋滋蒸腾的白雾里混杂着焦糊皮毛的恶臭。

百姓们哆嗦着指尖从篝火中抽出焦黑木柴，火星随着颤抖的手腕簌簌坠落。有位老妪不慎将燃着的松枝戳进雪堆，霎时腾起的黑烟引来三匹饿狼围堵，她怀中幼儿的啼哭瞬间被利齿撕成碎片。

刀剑出鞘的寒光里混杂着火把跃动的橙红，近战者们背靠背缩成防御圈，瞳孔里摇曳着火光与狼影。某个剑客的护腕暗格突然弹出硫磺粉，扬手撒向狼群时却误伤同伴，顿时惨叫声与兽吼声交织成地狱变相图。

向导突然嘶吼着指挥众人斩断缰绳，二十余匹驮马在鞭影中惊惶聚拢，铁掌将冻土踏出凌乱凹痕。有匹花斑马在混乱中踩碎了药箱，碾碎的龙血竭混着雪水在马蹄间晕染出猩红漩涡。

将浸透松油的火把狠狠摁在马尾，受惊的畜牲化作燃烧的流星，嘶鸣着撞碎狼群包围圈。某匹火马在狂奔中引燃背上的丝绸货物，顿时化作丈许长的火凤，照亮了林间倒悬的冰锥如万千利剑。

兽潮如黑绸撕裂，饿狼们夹着尾巴退避火蹄，腐草与积雪在践踏中扬起三丈烟尘。狼王发出不甘的呜咽，额间白斑骤然爆出刺目银光，却在火马冲势下不得不退入阴影，只在地面留下深及尺许的爪痕。

向导鹞子翻身跃上马背，马刺深深扎进马腹，转眼化作夜幕中模糊的剪影。他缠在腕间的兽骨项链突然崩裂，二十七枚狼牙坠入雪地，竟诡异地排成箭头形状指向东北方。

他早将逃生路线刻在脑内，此刻借着疯马开道，哪管身后哭嚎震天，只余马蹄声在喉间轰鸣。背后皮甲被狼爪撕开的裂痕里，隐约可见墨色刺青随肌肉起伏，那分明是幅用朱砂点了睛的狼首图腾。

百姓们争先恐后扑向剩余坐骑，缰绳在撕扯中迸裂，任这些不知死活的异界人自生自灭。

若不是这群挂着玉佩的蠢货执意夜宿狼穴，何至于让妇孺老幼陪葬？活该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待玩家们惊觉时，血雾已染红三十余具尸首。他们尖叫着召出系统坐骑，几乎是滚上鞍鞯，鞭梢将空气抽得噼啪作响。

什么隐匿行踪，什么任务限制，统统抛给身后穷追不舍的狼吻。

咒骂声裹着血腥气在风中飘荡，每个人都赌咒要揪出那个提议扎营的蠢货——用淬毒的匕首抵着喉管逼问。

逃亡者的视网膜上反复烙刻着仇恨：定要活剐了那些卑贱NPC，剜眼割舌，听着哀嚎在旷野回荡七日不绝！

狼群如黑色洪流般扑向马车，尚未完全下线的玩家顷刻间被撕成碎片。断裂的骨骼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痕迹，撕裂血肉的闷响混着狼喉深处的呜咽，将整片林间空地染成暗红。

比起那些在奔逃中感受着利齿刺入脊椎的玩家，他们确乎称得上幸运——死亡降临得太过迅疾，连痛觉神经都来不及震颤。

此起彼伏的狼嗥裹挟着血腥气，穿透针叶林簌簌抖动的枝桠，在月夜下织就死亡的声浪。

驻扎在林外的精武寻梦猛然掀开帐帘，青铜剑穗与腰间玉佩撞出清越声响。远处山影间浮动的绿莹幽光，让这位少侠握剑的指节泛起青白。

护卫统领萧向东的玄铁护腕擦过旗杆，金属刮擦声刺破凝固的空气："马奴以浸油麻绳缚住马眼！长枪列阵，弓箭上弦！"他浑厚嗓音里压着颤意，篝火映红的脸庞上，数道旧疤隐隐泛着青光。

铁血无情的帮众们背脊相抵，手中兵刃在月光下泛起寒芒。往日嬉笑怒骂的古灵精怪少女紧抿双唇，玄铁短剑在她掌心旋出冰轮般的弧光，映得瞳孔两点猩红似要滴出血来。

当马蹄声撕破子夜寂静时，那匹枣红马已化作血葫芦。马背上的向导右手仍死死攥着卷刃的马刀，断臂处白骨森然，双腿皮肉翻卷如破败棉絮。他左手以扭曲的角度勒紧缰绳，鲜血在马腹凝结成冰棱。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精武寻梦的剑穗还在风中摇晃，那马匹却突然如融化的雪人般瘫软在地。向导如断线纸鸢栽进雪堆，身下绽开的红梅瞬间被狼嗥声震碎成细碎冰晶。

营门前的官兵如青铜雕塑般纹丝不动，数十支寒铁箭镞闪烁着冷芒，将雪地中央蜷缩的人马钉在死亡阴影中。他们布满冻疮的手指紧扣弓弦，甲胄上凝结的冰晶折射着千年战场积累的警惕——在这片被鲜血浸透的冻土上，仁慈往往化作插进咽喉的毒匕。

小玲儿环抱双臂斜倚栅栏，羊皮斗篷的银狐领口沾着细雪，琥珀色瞳孔倒映着濒死之人最后的抽搐，仿佛在观赏漠北荒原上寻常的狼群猎杀。

小云儿却觉得喉间泛起苦腥，眼尾泛起晶莹的泪光。当她转头望向精武寻梦时，冻得通红的鼻尖微微抽动，绣着并蒂莲的绢帕已被绞成团皱梅。

玄色皮靴踏碎积雪的脆响惊起寒鸦，墨色大氅如垂天夜翼掠过木栅。精武寻梦腾跃时腰间的非攻令铮鸣作响，在雪幕中划出兼爱苍生的弧光。

"竖子安敢！"萧向东虬髯间喷出白雾，声浪震得营门积雪簌簌坠落。他青铜护腕下的右手青筋暴起，却在触及腰间精武会令牌时生生僵住，任由指节在玄铁刀柄上掐出深痕。

当精武寻梦撕开向导浸透血冰的皮袄，七八瓶琥珀色的凝血散在雪地上绽开金蕊。药粉与热血交融升腾的雾气中，他腕间墨玉镯突然泛起诡异幽光，如同深渊睁开的独眼。

精武寻梦眯起眼睛望向雪原深处，那匹倒卧的骏马口鼻间吞吐着稀薄的白雾，胸膛仍在微弱起伏。他抱起昏迷的向导踏雪疾行，鹿皮靴碾碎冰晶的脆响惊起几只寒鸦。当十余瓶金疮药的朱砂色药粉覆住马腹狰狞的伤口时，篝火已在三丈外燃起橙黄的光晕，融化的雪水正顺着冰挂滴落成珠。

返回营寨时萧向东的佩刀正在鞘中铮鸣。精武寻梦抱拳行礼的瞬间，帐外北风突然撕开狼嗥——那声浪裹着血腥气漫过雪丘，惊得火把明灭不定。守夜士兵的箭囊与铠甲相撞作响，像极了寒夜里打颤的牙关。

直到月轮西沉，林海深处的幽绿瞳火才渐次熄灭。精武寻梦解下浸透冷汗的狐裘，看着铁血无情盟的弟子们以刀拄地瘫坐在雪堆旁，他们呵出的白雾在眉睫凝成霜花。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昨夜篝火余烬旁只余两行蜿蜒血渍，通向狼群退却的密林深处。

破晓时分，精武寻梦半跪在覆满霜花的毛毡前。昏迷者青紫的唇间还粘着半块硬如铁石的黍饼，他解下自己的羊皮水囊轻轻置于那人完好的右掌之下。三百步外的队伍已如黑蚁列阵，萧向东的玄铁重剑正挑开辕门悬挂的冰凌。

当马蹄声最终消失在雪雾中，向导染血的指尖突然痉挛着抓住水囊。他残缺的左臂断面还渗着金疮药特有的朱红，却挣扎着用牙齿扯开囊塞，混着冰碴的清水顺着胡须滴落，在雪地上洇出淡粉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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