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到了。”

苏即墨从马车上下来，抬眼就看见苏家那气派的大门。

她在山里道观住了十八年，这还是第一次回这个所谓的“家”。前些日子苏家突然派人来接，说老太太病了，想让她认祖归宗。

苏即墨心里清楚得很，要真有这份心，早干嘛去了？

老宅确实大，雕梁画栋，院子里摆的都是名贵花木。她一边走一边看，手指拂过廊下的红木栏杆。

领路的婆子斜眼看她：“在别人家别东摸西看的，没规矩。”

苏即墨步子没停：“这不是我家吗？我看自己家还要你批准？”

婆子被噎得脸一红，暗骂：看着安静，嘴倒厉害！

正厅里灯火通明，坐了满满一屋子人。

主位上是个穿金戴银的老太太，手里捏着串佛珠，这就是她祖母，苏老夫人。两边坐着二叔二婶、三叔三婶，还有几个年轻面孔，大概是堂兄妹。

“是即墨到了？”

苏老夫人抬眼看她，目光像秤一样在她身上打量。

苏即墨走过去，从布包里掏出个东西，用旧布裹着，还沾着泥：“听说您病了，这是山里挖的药材。”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三婶柳如意就捏着鼻子笑了：“哎哟，这什么呀？泥巴挖出来的东西也好意思拿！集市上没人要的萝卜都比这干净吧！”

二婶方婵温声道：“山里有好东西，说不定是药材呢。孩子有心就好。”

“药材？”柳如意翻了个白眼，“二嫂，什么药材能长这么大一坨？骗谁呢！山里长大的就是山里长大的，一股穷酸气。”

苏即墨没理她，而是看着苏老夫人说：“您印堂发黑，是气血堵了。如果再放着不管，怕是会出大事。”

“你咒谁呢！”三叔苏城阳拍桌子站起来，“老人家是操心你的事才头疼的！没良心的东西！”

二叔苏城理把苏即墨往身后护：“即墨学过医，小心点总没错。要不我们请个郎中来看看吧，又不费事……”

“二哥！”苏城阳冷笑，“大家都知道你和大哥关系好，可也不能纵容个野丫头咒亲娘吧！”

柳如意跟着帮腔：“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亲闺女呢！自己养不活，见个孤女就往上贴，也不怕克着谁，小心大哥大嫂晚上来找你！”

方婵脸色唰地白了，手指下意识捂住肚子。

她嫁过来这么多年，就生过一个女儿，没满月就夭折了。这事成了污点，柳如意三不五时的就戳她的痛处，连苏老太太都对她没好脸色。

苏城理气得发抖，正要说话……

“咳咳！呃……！”

柳如意突然脸色涨红，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被浓烟呛了！

她慌忙去抓茶杯，手却一抖，整杯热茶没喝进去，反而泼了自己一身，烫得她“嗷”一声跳起来。

这还不算完。

也许是动作太大带起了风，也许是巧合，佛龛前那三炷香的香灰，竟齐齐断裂，不偏不倚，全数落在柳如意刚洒了茶水的衣襟上！

“嗤……”一声轻响，香灰遇水，瞬间在她华贵的锦缎衣裳上烫出几个焦黑的窟窿，一股香灰混合焦糊的怪味散开，混合着茶渍，狼狈不堪。

“啊！我的衣裳！这、这香怎么回事！”柳如意又惊又痛，手忙脚乱地拍打，却弄得满头满脸都是香灰，发髻也散了，活像只掉进灰堆的母鸡。

所有人都看傻了。

苏即墨这才理了理袖子，平静地说：“三婶慎言。在佛前犯口业，容易遭香火反噬。依我看，这还只是小小警示，如果你……”

“是你搞的鬼！”苏城阳又惊又怒，指着苏即墨。

苏即墨摊开双手，十指干净，姿态甚至有些无辜：“我只是帮三婶解惑，我就站在这儿，离香炉和佛龛足足三丈远，怎么搞鬼？或许真是连佛祖都看不过眼了吧？”

她语气平淡，可散出的气场却让苏城阳和柳如意都莫名心头一寒。

苏老夫人看向那似乎毫无异样的佛龛，又看看一脸灰败的柳如意，捏佛珠的手紧了又松，强撑着威严：“够了！都给我住口！一回来就闹得鸡飞狗跳！”

她重新打量这个孙女。

长得是真好看……皮肤白得像玉，眼睛亮得像星子。可偏偏穿着半旧的素色裙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冷气，像山里的雪，又清又傲。

当年她就不喜欢苏即墨的娘，嫌长得太妖气。没想到生个女儿更绝色，还在山里养出这么一身脾气。

“接你回来，是有正事。”苏老夫人定了定神，“道观里的日子太清苦，家里心疼，刚好苏家和谢家有婚约，谢家是京城首富，你嫁过去也是享福，算是对你爹娘有交代了。”

苏即墨嘴角扯了扯。

她早让秋师兄查过了……谢家那位少主谢无烬，病得快死了。谢家信了个道士的话，找八字相合的姑娘冲喜，苏家刚好符合条件，可苏家舍不得从小养在身边的三叔家苏敏敏，这才想起她。

“嫁可以。”苏即墨直视老太太，“但我爹娘留下的东西，要全部还我。”

苏城阳急眼了：“大哥的东西早就是苏家的了！你凭什么要？”

“三叔的意思是，我爹积攒下的家业，一点都不想给我？”苏即墨看向老太太。

苏老夫人皱眉：“你爹是留了些东西，我一直给你收着。到时候添进嫁妆里，让你风风光光出门。”

苏即墨心里冷笑。

添嫁妆？

娘留给她的单子上，苏家大半产业都是爹的，虽然这些年被他们败得差不多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现在想用一点嫁妆就打发她了？

“行，以后再商量。”苏即墨语气淡得很，又说，“只是，如果谢家发现我不是苏敏敏，这欺瞒的罪名，你们扛。”

话音没落，管家跑进来：“老夫人！谢家来人了！抬了好多箱子，像是……送聘礼的！”

“快请！”苏老夫人赶紧站起来，瞪苏即墨时眼神像刀子，“记住，你就是苏家长女！别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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