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瑞士联合银行私人贵宾室。

深色胡桃木墙面，真皮沙发，空气里有雪茄和旧钞票混合的微妙气味。林晚晚陪山崎绫坐在长桌前，对面是银行的客户经理和法务代表。

陆沉通过视频连线参与——这是他作为山崎绫法律代表的权利。

“根据查询函和山崎小姐的身份证明，我们确认了信托基金的存在。”法务代表推过一份文件，“基金设立于三年前，委托人是山崎龙一先生，受益人是山崎绫小姐。”

文件是德文和英文双语。林晚晚快速浏览关键条款：基金总额三千万瑞士法郎，分期发放。附加条款中有一条：“受益人成年后，可凭有效身份及DNA样本，开启保险箱0973号”。

“保险箱里是什么？”陆沉在视频里问。

“根据委托协议，我们无权知晓内容。”客户经理礼貌回答，“但开箱需受益人本人到场，并完成生物信息验证。”

山崎绫握紧双手：“我现在……可以开启吗？”

“可以。请随我来。”

众人移步至地下保险库。厚重的合金门需要三道程序开启：密码、指纹、虹膜。

穿过长长的走廊，两侧是数以千计的保险箱门。0973号在走廊尽头，比其他箱子稍大。

山崎绫在验证台前站定。机器先扫描了她的护照和指纹，然后提示：“请提供生物样本。”

她看着旁边的护士——这是银行的标准程序，由专业人员采集血样。

细针扎入指尖，一滴血被吸入分析仪。几秒钟后，绿灯亮起。

“验证通过。”

客户经理用主钥匙和山崎绫的副钥匙同时转动，保险箱门弹开。

里面没有现金珠宝。

只有三样东西：

一封密封的信，信封上写着“给绫”。

一个老式磁带录音机。

一枚造型奇特的金属钥匙，钥匙柄上刻着齿轮和星图——和钟表店那枚徽章的图案一模一样。

山崎绫颤抖着拿起信。信封没有封死，她抽出信纸。

是父亲的笔迹，日文。

“绫，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了。”

“首先，对不起。对不起这些年对你的疏忽，对不起没能陪伴你长大，对不起……让你此刻必须面对这些。”

“我一生致力于一项伟大的研究，但在这条路上，我迷失了方向。我创造了不该创造的东西，打开了不该打开的盒子。现在，轮到我为此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保险箱里的录音带，记录了我的忏悔和警告。钥匙，是开启某个地方的凭证。那个地方存放着我一生研究的核心秘密——以及毁灭它的方法。”

“你有权选择。听完录音后，如果你决定继续，就带着钥匙去那个地方。如果你决定放弃，就销毁一切，用信托基金开始新生活。”

“无论你选择什么，记住：你是我的女儿，是我在这世界上留下的，唯一纯洁的骄傲。”

“爱你的，父亲。”

信纸从山崎绫手中滑落。她跌坐在椅子上，泪水无声滑落。

林晚晚捡起信纸，递给陆沉看。视频那头，陆沉默然。

“要听录音吗？”客户经理轻声问。

山崎绫点头。

录音机是老式型号，但保存完好。林晚晚按下播放键。

先是几秒沙沙声，然后传来山崎龙一的声音——不是她记忆中那个冷静高傲的男人，而是疲惫、沙哑、带着深深悔意的声音。

“我的名字是山崎龙一。这是我对‘普罗米修斯计划’及相关研究的完整陈述，也是我的忏悔。”

“计划始于三十年前，初衷是开发辅助医疗的人工智能。但很快，它偏离了轨道。我们开始尝试将AI与人类大脑连接，试图‘优化’人类思维。”

“我们失败了无数次。每一个失败背后，都是一条人命。但我们没有停止，反而在‘人类进化’的****中越陷越深。”

“林建国博士是第一个清醒的人。他试图摧毁数据，因此被清除。他的死让我惊醒，但那时我已经无法脱身——太多人、太多利益牵扯其中。”

“于是我选择了另一种反抗：在系统核心代码中留下后门，将所有实验数据分散加密，设置多重保险。”

“这把钥匙对应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的一间私人实验室。那里有计划的完整架构图，和销毁系统所需的全部工具。”

“但我必须警告：开启实验室的同时，会向计划的残余势力发送警报。你们将面临最疯狂的追捕。”

“所以，请慎重选择。选择原谅我的罪孽，或选择替我完成最后的救赎。”

“愿上帝宽恕我。愿后人铭记这教训。”

录音结束。

贵宾室里死一般寂静。

山崎绫捂着脸，肩膀剧烈颤抖。林晚晚轻轻拍着她的背。

“山崎小姐，”陆沉在视频里开口，“根据法律，你有权不承担父亲的遗志。信托基金足够你安稳生活，你可以选择遗忘这一切。”

“如果……如果我选择继续呢？”山崎绫抬起头，泪眼模糊。

“那么我们会全力协助你。”陆沉说，“但你必须明白，这非常危险。”

山崎绫看向保险箱里的钥匙。金属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她伸出手，拿起钥匙。

很沉。

“他是我父亲。”她轻声说，“他犯了错，很大的错。但最后……他想弥补。”

她握紧钥匙，看向林晚晚：“我要完成这件事。为他，也为那些因为他而受苦的人。”

林晚晚点头：“我陪你。”

下午两点，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

古老的校园坐落在山坡上，俯瞰整座城市。私人实验室位于一栋不起眼的老建筑地下，入口伪装成仓库。

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轻微的机械咬合声。

门开了。

里面没有警报大作，只有柔和的灯光自动亮起。房间不大，像个老式书房：书架、书桌、一台老式计算机。

计算机屏幕亮着，显示一行字：

“欢迎，山崎绫。请输入启动密码。”

下方是键盘和生物识别器。

密码？信里没提。

山崎绫看向林晚晚，眼神茫然。

林晚晚想起那枚徽章上的字：“真理存在于精确之中”。

她掏出徽章，仔细观察。齿轮的齿数、星图的星点……可能是数字密码。

“试试看。”她把徽章递给山崎绫，“也许和图案有关。”

山崎绫凑近看，忽然想起什么：“父亲教过我一种解码游戏，用图案对应数字……”

她试着输入：3-9-12-6（指针指向的时间），然后是7-14-21（星图的主要星点）。

错误提示。

她又尝试齿轮齿数：32-16-8-4。

还是错误。

第三次尝试机会。

山崎绫闭上眼睛，回忆父亲最后一次来看她的情景。那天他们去了苏黎世湖，父亲指着远处的雪山说：“看，那些山峰像不像时钟的指针？”

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想来……

她睁开眼睛，输入：3-6-9（从苏黎世湖看去的三座主要雪山的方位角简化）。

“密码正确。启动销毁程序倒计时：72小时。”

屏幕切换，显示出复杂的系统架构图。下方有红色按钮，标注：“确认销毁”。

“需要确认两次。”林晚晚看着说明，“第一次现在，第二次在倒计时结束前。期间，系统会向所有关联方发送警报。”

她已经预料到了。

“那就开始吧。”山崎绫说。

她按下确认按钮。

瞬间，房间深处传来机械运转的声音。书架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的密室——里面是成排的服务器，指示灯疯狂闪烁。

“警报已发送。销毁程序启动。倒计时：71:59:57。”

山崎绫腿一软，林晚晚扶住她。

“我们该走了。”林晚晚说，“警报发出后，追兵很快就会到。”

两人快速离开实验室。刚走到校园主路，林晚晚的手机就收到周凛的紧急信息：

“卫星监测显示，三架私人飞机从不同方向朝苏黎世飞来。预计两小时内抵达。建议立即撤离。”

同时，陆沉的信息也来了：

“瑞士警方接到匿名举报，称你们涉及跨国经济犯罪。国际刑警已介入。暂时无法提供法律庇护。”

顾言的信息最短：

“舆论被压制了。有势力在清洗所有相关报道。”

四面楚歌。

林晚晚握紧手机，看着山崎绫：“我们得分头走。”

“什么？”

“他们的目标是我和你。分开走，至少有一方可能逃脱。”林晚晚快速做出决定，“你去陆律师安排的安全点，我引开追兵。”

“不行！太危险了！”

“这是最优解。”林晚晚语气坚决，“而且，销毁程序需要你在倒计时结束前回来做第二次确认。你必须活着。”

她拦下一辆出租车，把山崎绫塞进去，报出陆沉给的地址。然后递给她一个紧急联络器：“按这个按钮，陆律师的人会接应你。记住，72小时内，一定要回来。”

出租车驶离。

林晚晚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她没有去车站或机场——那些地方肯定已经被监控。她去了苏黎世中央火车站旁的邮政总局，用假身份租了一个临时储物柜。

她把父亲的笔记、徽章、还有从银行保险箱拍的照片存进去，设置密码，钥匙扔进邮筒。

然后她走进火车站的人流。

巨大的时刻表屏幕上，列车信息不断刷新。她买了最近一班开往因特拉肯的火车票——那是去阿尔卑斯山的方向。

站台上，列车即将出发。

林晚晚最后看了一眼苏黎世的城市天际线。

雪又下起来了。

她踏上列车。

车门关闭，列车缓缓驶出站台。

窗外，城市逐渐远去，雪原和山脉迎面而来。

她知道，追猎已经开始。

这一次，她是唯一的猎物。

也是最后的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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