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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代领者的指印


“把人带来!”

高大执事弟子的声音落下,像一道沉重的铁闸骤然合拢,瞬间掐断了广场上仅存的一丝喘息。

秩序线附近待命的外门弟子立刻动了起来,动作粗暴得不带半分犹豫。几名杂役被硬生生从拥挤的人群里拎出,粗糙的衣领被攥得发皱变形,脚步踉跄地被拖向物资流转道旁。那三名被点名的“代领”杂役更惨——他们原本就缩在队伍最尾端,恨不得把自己埋进青石板的缝隙里,此刻听见名字,浑身一软,几乎是被外门弟子半拖半拽着才勉强站稳,双腿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跪好!”一名外门弟子厉声呵斥,脚边的佩剑发出轻微的嗡鸣,带着慑人的威压。

三人吓得魂飞魄散,立刻齐刷刷地跪了下去。膝盖砸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声,三声响连在一起,像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头,让周围的杂役们愈发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江砚依旧坐在登记案后,目光低垂,握着笔的手稳如磐石,像一尊只会写字的木偶。可他的注意力,却像一张绷紧的网,牢牢钉在那三名跪地的杂役身上——代领链条的断裂点、站位核验的盲区、指印真伪的矛盾,这三条线正在快速交织,很快就会拧成一把直刺过来的刀。

阵纹巡检弟子没有迟疑,再次取出那只灰色铜盘,蹲下身轻轻放在地上。指尖在铜盘中心轻轻一划,一层淡薄的灰光立刻弥漫开来,像雾气般贴着地面缓缓爬行,所过之处,青石板上残留的灵气轨迹清晰可见。当灰光掠过三名代领杂役的膝前时,铜盘表面的纹路忽然微微闪烁,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在仔细“辨认”地面残留的灵息与三人的气息是否吻合。

“先问清楚。”高大执事弟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三人,声音冷得像冰块在相互摩擦,“你们三个,谁在辰时五刻前后到过物资流转道边?谁亲手拿过编号×××-×××段的灯油符牌?逐个回答,不准隐瞒,不准撒谎!”

第一个被点名的代领杂役嘴唇冻得发紫,浑身哆嗦着不停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得发红:“小、小人只是替队里的兄弟代领灯油符牌……领完就直接去库房交接了,没、没敢靠近阵纹边缘半步,更不敢在外面乱走啊!”他的声音又尖又颤,带着哭腔,生怕自己的辩解慢了半分。

第二个杂役更是不堪,眼泪鼻涕早就糊了一脸,连话都说不连贯:“我、我就是替陈师兄那边跑腿的!我从来不敢进内圈,领了东西就按固定路线走……真的没去过流转道那边,执事饶命啊!”

只有第三个杂役始终没说话,像被人掐住了喉咙,脸色惨白如纸,额头的冷汗一滴滴砸在青石板上,瞬间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的眼神飘忽不定,不敢与执事对视,却又忍不住频频往人群深处瞄,那眼神里满是惊恐,像在找谁求救,又像在害怕被谁看见。

江砚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头微微一沉:第三个有问题。

不是说他一定就是引发灵气紊乱的罪魁祸首,而是他眼底的恐惧太过反常——那不是对执事追责的恐惧,而是对“某个人”的恐惧。而这种指向明确的恐惧,往往比真正的罪责更致命,因为它会让他成为最容易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高大执事弟子显然也敏锐地盯上了他,语气又冷了一层,像淬了冰的钢针:“你。抬头。叫什么名字?”

那杂役被这声呵斥吓得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瞳孔缩得像针尖大小,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王……王二。”

江砚握着笔的指尖在纸页边缘轻轻一顿——就是那条异常代领记录上的名字,王二。

“王二。”高大执事弟子缓缓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每个字都带着压迫感,“你代领的那条记录,签押栏里有一枚指印。你说,那是你的指印?”

王二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还要白,像一张一戳就破的薄纸。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半天没挤出一个字。

高大执事弟子懒得跟他废话,一挥手,旁边的外门弟子立刻上前,把江砚桌上的纸簿翻到那条代领记录,直接摊在王二面前,用手指着那枚极浅的指印:“看清楚了。这枚指印,是不是你按的?”

王二的目光一落在那枚指印上,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一般,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疯狂磕头,额头“砰砰”地撞在青石板上,很快就磕出了血印:“不、不是!小人没按过!小人只会写个歪歪扭扭的‘王’字,平时领东西都是签名……我、我从来不敢按指印,也没人让我按过指印啊——”

“撒谎!”旁边的外门弟子勃然大怒,一脚踹在王二的肩头。王二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踹得侧翻在地,嘴里一股腥甜的血腥味涌上来,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敢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高大执事弟子却抬手制止了外门弟子继续动手。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纸页上的指印,冷冷道:“你说不是你的,那就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王二的哭腔都变了调,“小人、小人真不知道是谁按的……我就是替人跑腿领了个东西,别的什么都没做啊!”

“简单。”高大执事弟子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当场比对。”

阵纹巡检弟子立刻从怀中取出一小撮鲜红的印泥,捏成薄薄的一层,按在一块干净的木片上,再把木片推到王二面前:“把你的手指按上去。按清楚,别耍花样。”

王二颤抖着伸出右手,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狠狠心,将指腹按在了印泥上。红泥立刻在他粗糙的指腹上留下清晰的纹路,沟壑纵横,指腹边缘还有几处细小的裂口——那是常年干粗活留下的痕迹。

巡检弟子拿起木片,又取出一枚特制的透光石,将纸簿上的浅指印与木片上的红泥指印并排放好,用透光石一照。两相对比,差异一目了然:纸簿上的指印纹理细密,指腹的茧层极薄,线条干净规整,完全不像常年劳作的杂役手指;而王二的指印粗糙不堪,纹路杂乱,两者根本不是同一个人的。

对比结果一出,现场的气息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连风吹过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高大执事弟子也沉默了半息,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他原本只是想要“一个能落笔的名字”,随便找个杂役顶罪就行,却没料到撞上了“指印不符”的真相。这意味着,记录上的冒名按印者,要么是有修为在身的外门弟子,要么是宗门里有身份的人——无论哪一种,都比抓一个底层杂役麻烦得多。

王二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跪直身体,指着木片上的指印,疯狂为自己辩解:“执事你看!真的不是我!这指印跟我的不一样!我冤枉啊!你一定要查清楚,别杀我!”

高大执事弟子没理会他的哭喊,目光重新转向登记案后的江砚,语气冰冷刺骨:“江砚,这条代领记录是谁经手登记的?你当时在场吗?有谁可以见证?”

江砚终于缓缓抬起头。

他没有先看高大执事弟子,而是先侧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陈师兄——不是求助,而是确认他们之间那根“同生共死”的绳子还在不在。陈师兄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却还是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点了一下头。

得到确认,江砚才转回头,目光平静地迎上高大执事弟子的视线,声音清晰而沉稳:“回禀执事。这条代领记录由弟子经手登记,按宗门登记流程,代领需由代领人现场签押确认。登记时,陈师兄全程在场见证。弟子可以确认,记录旁最初并未标注‘按指印’,按规矩应为签名或符印确认。如今出现‘他人冒名按印’的情况,说明按印环节并非发生在登记点,不在弟子的控制范围内,极有可能发生在符牌发放处,或是代领后的交接途中。”

这番话落得极稳:不喊冤,不推卸责任,更不随意指控他人,只清晰地划分出“登记点的控制范围”。言外之意很明确:冒名按印与登记点无关,该查的是发放和交接环节。

高大执事弟子的眼神更冷了,像要把江砚冻穿:“你的意思是,登记点毫无责任?”

江砚微微低头,语气依旧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条理:“弟子不敢妄言‘无责’,只敢言‘可查’。登记点现有证据足以证明:代领人自称王二,但记录上的指印并非王二本人所留。既然指印非本人,当务之急就不是将王二定罪,而是追查真正的冒名按印者。结合巡检师兄的铜盘所示,冒名者若携带问题符牌靠近过物资流转道,才与现场残留的灵息残息相符。”

一句话,精准地把“替罪羊”的标签从王二身上撕开了一道口子,将追责的方向重新引向了“冒名者”。

可江砚的背脊,却在同一瞬间泛起一阵寒意——他太清楚这道口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必须有人被从幕后牵出来,而这个被牵出来的人,很可能是“不能被牵出来”的存在。

果然,高大执事弟子的目光微微一转,像是突然想到了更省事、更稳妥的解决办法。他盯着王二,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冒名按印?很好。”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指印不是你的,又查不出是谁的,那就按‘未登记之人’处置。王二,你代领的记录存在身份不一致,且问题符牌的编号段与你直接相关。你说你没按印,却又说不清楚谁按的——那便视同,你纵容未登记之人冒用你的名号,携带符牌在观序台流转,最终扰乱灵气秩序,引发核心阵纹共鸣。”

王二当场僵住,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凄厉的哭喊:“不……不!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未登记之人!你们不能这么判——”

“闭嘴!”高大执事弟子抬手一挥,打断了他的哭喊,“你可知‘纵容未登记之人混入观序台’也是重罪?按宗门法则,本就该就地处置。你活不了,但至少能给长老一个交代,也算死得‘有价值’。”

这句话一出,周围的杂役们发出一阵压抑的抽气声,不少人直接瘫软在地。他们终于彻底听懂了:真相不重要,能不能给上层一个“交代”才重要。王二是不是真的有罪,根本没人在乎,他只是一个用来平息怒火、完成追责流程的工具。

江砚的呼吸一瞬间变得极轻,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他知道,高大执事弟子这是要把“冒名者”这条麻烦的线索,硬生生折回到王二身上,把王二当成“未登记之人”的容器——你不是未登者,那你就“纵容未登者”;你说不出未登者是谁,那就由你承担所有后果。

这是最阴狠的归因方式:既保住了上游可能牵涉到的人,又能立刻拿出一个“能落笔的名字”,完美完成追责任务。

江砚的笔尖在纸页上轻轻一敲,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敲在自己的心头。他必须再补一刀,把这条被强行折回的路彻底堵死。

他再次抬起头,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只讲流程、只认规则”的冷硬:“执事,按宗门追责流程,若要以‘纵容未登记之人’定罪,需满足两个核心条件:其一,王二与冒名者存在可证实的接触,或有明确的授意行为;其二,冒名按印的行为发生在王二可控制的环节内。否则,仅凭‘指印非本人’就定为‘纵容’,逻辑链条存在重大缺陷,追责报告将无法自洽。”

“你在教我做事?”高大执事弟子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杀意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压得周围的人都喘不过气。

江砚没有退,也没有硬顶,只是缓缓把纸簿翻到最后几页——那些刚刚被他和陈师兄封栏的空白页。他用指尖轻轻点在陈师兄那枚鲜红的指印封条上,轻声道:“弟子不敢教执事如何做事。弟子只是提醒执事:登记点已对所有空白栏进行封栏,并明确标注‘今日无未登记人员入场’,且有负责人指印确认。若执事仍要以‘未登记之人’定性,就必须拿出确凿证据,指出未登记之人从何处进入观序台、由谁放行、何时通过秩序线。否则,就会出现逻辑矛盾:一边认定有未登者混入,一边却找不到任何混入的路径。这份矛盾一旦呈交给长老,恐怕比‘查不到人’更难交代。”

他没有说“你们会被长老问责”,但每一个字都在往这个方向引导。你可以强行杀了王二,但你杀不掉这份逻辑矛盾;你可以把名字落在纸上,但你落不稳这份充满漏洞的追责报告。

高大执事弟子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死死盯着那页封栏和上面的指印,眼神不停闪烁,显然在快速衡量:是硬压下这份证据,强行定王二的罪,还是换一个更省事、更稳妥的落点。硬压,就等于承认自己核验不公、滥用职权;换落点,就必须把“冒名者”的线索往上游拖,甚至可能牵出在外门有身份的弟子——那会引发更大的麻烦。

就在这僵持的几息之间,原本瘫软在地的王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逼疯了一样,猛地抬起头,声音尖得破了音,带着绝望的嘶吼:“我知道!我知道是谁拿我的符牌去按的指印!别杀我!我说——我全说——”

全场瞬间陷入死寂,连风都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王二身上,包括高大执事弟子。他猛地回过头,眼神像钩子一样死死钩住王二,语气急促而冰冷:“说!是谁?”

王二的嘴唇颤得不成样子,脸色因恐惧和激动而扭曲,目光死死盯着人群深处的某个方向,像看见了索命的厉鬼:“是……是——”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一个“是”字刚出口,忽然一声轻微的“嗡”鸣从地面的铜盘上荡开。

阵纹巡检弟子的脸色骤然剧变,猛地低头看去——只见铜盘上原本稳定的灰光,竟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扯断,瞬间向内一缩,随即在王二的膝前“砰”地一声炸成一圈散灰,彻底消散无踪。

“有人动了残息!”巡检弟子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惊骇,“有人在强行干扰痕迹铜盘,抹除现场的灵气残留!”

高大执事弟子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猛地一挥手,厉声下令:“立刻封锁物资流转道!任何人不准靠近!谁敢擅自动手,按扰乱宗门法则论处,当场处置!”

江砚坐在登记案后,背脊一寸寸发冷,指尖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到全身。

他终于彻底确认:那个冒名按印的人,根本不是普通人。对方就在现场,有不弱的修为,甚至敢当着执事和阵纹巡检弟子的面,强行抹除灵息痕迹——这背后,必然有足够硬的靠山。

而王二刚刚要说出的那个名字,很可能就是他们真正不想被写进名册、不想被牵扯出来的人。

江砚的指尖慢慢收紧,死死握住笔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像握住最后一根能救命的骨刺。

他太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若王二死在这里,“未登记之人”的线索就会彻底中断,上游的那只手,就能把这口锅再次稳稳地压回最安全的方向——压回灰衣杂役,压回登记点,最终压回他江砚身上。

他必须在王二被灭口之前,让那条“身份不一致”的证据,从口头供词变成实实在在的纸面记录。

哪怕只是一笔补充注脚,哪怕只是一道确认的横线。

只要落在纸上,只要被陈师兄的指印覆盖,就成了无法轻易抹去的铁证。就有人,再也擦不干净这页记录上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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