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下旨闭门思过一个月，抄写《女诫》百遍的处罚，在沈清辞看来，简直是……因祸得福？

不用出门应酬，不用应付各色人等，每日就在自己院子里，看看书，养养花，逗逗鸟，偶尔去墙角那片芋头田里拔拔草——这日子，简直是神仙过的。

当然，如果没有那两只越来越无法无天的“御史大人”的话。

“小姐，该抄书了。”云苓铺好纸笔，看着自家小姐那副悠闲的样子，忍不住提醒。

沈清辞正蹲在芋头田边，拿着睿王送的小木铲，仔细地给一株长得特别壮的芋头松土。闻言头也不抬：“急什么，这才第一天。一个月呢，慢慢抄。”

“可是……”

“放心，来得及。”沈清辞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女诫》嘛，我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

树上，红鹦鹉忽然插嘴：“背——一——个——！”

蓝鹦鹉立刻起哄：“听——听——！”

沈清辞瞥了它们一眼：“怎么，两位御史大人要监督本官抄书？”

两只鹦鹉齐刷刷点头，乌纱帽上的帽翅跟着乱颤。

沈清辞失笑，走到书案前坐下，提起笔，当真开始抄写。她写字很快，笔走龙蛇，不一会儿就写满了一页。

红鹦鹉飞下来，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尖声道：“字——丑——！”

蓝鹦鹉也飞下来：“像——虫——爬——！”

沈清辞：“……”

她放下笔，眯起眼睛看向那两只不知死活的扁毛生：“二位御史大人，本官的字，是陛下亲口夸过的。”

红鹦鹉歪头：“陛——下——眼——瞎——？”

蓝鹦鹉扑棱翅膀：“可——能——！”

沈清辞扶额。得，跟这两只鸟没法讲道理。

她正要继续抄，院外忽然传来福伯的声音：“大小姐，睿王府派人来了。”

沈清辞挑眉。又来了？这才第二天啊！

赵管事笑容可掬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抬着一个……书架？

“沈小姐安好。”他行礼，“王爷听闻您要闭门思过一月，特命小人送来此物，供您消遣。”

沈清辞看着那个半人高的书架，上面整整齐齐摆满了书。仔细一看，有《诗经》《论语》《史记》……居然还有《山海经》《搜神记》之类的杂书。

“这是……”

“王爷说，闭门思过，不能真的闭门。”赵管事笑道，“这些书都是王爷亲自挑选的，让您闲暇时翻阅，增长见闻。”

沈清辞心中微动。睿王这是……怕她闷着？

“替我谢过皇叔。”她道。

“王爷还说，”赵管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木匣，“这是给您解闷的小玩意儿。”

沈清辞打开木匣，里面是一套……七巧板？还有几副九连环，几个鲁班锁。

“王爷说，若是抄书累了，可以玩玩这些，活络活络脑子。”赵管事道。

沈清辞拿起一个鲁班锁，左右看了看，试着解了两次，没解开。

树上，红鹦鹉忽然道：“笨——！”

蓝鹦鹉立刻接上：“真——笨——！”

沈清辞瞪了它们一眼，把鲁班锁递给云苓：“收起来，等我哪天闲了再玩。”

送走赵管事，沈清辞看着那个摆满书的书架，忽然觉得……这闭门思过，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第三天，睿王府又送东西来了。

这次是一套文房四宝——砚台是端溪老坑，墨是徽州松烟，笔是湖州紫毫，纸是宣城生宣。每一样都价值不菲。

“王爷说，既是抄书，就该用好工具。”赵管事笑眯眯道，“这些用着顺手，字也能写得好些。”

沈清辞看着那套文房四宝，哭笑不得。睿王这是要把她宠成什么样？

第四天，送来的是一套茶具。紫砂壶，建盏杯，还有一小罐今年的明前龙井。

“王爷说，抄书辛苦，需得好茶提神。”

第五天，送的是一套棋具。紫檀木棋盘，云子棋子。

“王爷说，若是闷了，可以自己打打谱。”

第六天……

第七天……

到了第十天，沈清辞看着堆满半个屋子的“思过物资”，终于忍不住了。

“赵管事，”她扶着额头，“能不能……跟皇叔说一声，别再送了？我这院子，快放不下了。”

赵管事笑容不变：“王爷说了，这才哪到哪。还有二十天呢。”

沈清辞：“……”

她忽然觉得，睿王这不是在帮她解闷，这是在玩一种很新的“养宠物”游戏——每天投喂一点，看宠物有什么反应。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东西确实让她的“思过”生活丰富多彩起来。

上午抄会儿书，下午看看杂书，傍晚摆弄摆弄鲁班锁，晚上泡壶茶，自己跟自己下盘棋……这日子，比在外面应酬舒服多了。

唯一的烦恼，就是那两位“御史大人”。

自从穿上官服，戴上乌纱帽，这两只鹦鹉的官瘾是越来越大。

沈清辞抄书，它们要监督。

沈清辞看书，它们要“批注”。

沈清辞下棋，它们要“指点”。

更过分的是，它们还学会了“弹劾”。

这日，沈清辞正看书看得入神，顺手拿起一块核桃酥咬了一口。

红鹦鹉立刻飞下来，尖声道：“偷——吃——！”

蓝鹦鹉马上跟上：“弹——劾——！”

沈清辞差点被噎着：“我吃块点心怎么了？”

“思——过——期——间——！”红鹦鹉义正辞严，“不——该——享——乐——！”

“那你们昨天还偷吃我的瓜子呢！”沈清辞反驳。

红鹦鹉歪头：“本——官——监——察——需——要——！”

蓝鹦鹉挺胸：“俸——禄——不——够——！”

沈清辞气笑了：“行，从今天起，瓜子减半。”

两只鹦鹉瞬间蔫了。

云苓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小姐，您跟两只鸟较什么真？”

“不是较真。”沈清辞放下书，“是让它们知道，谁才是这院子的主人。”

正说着，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动静。

“笃笃笃……”

像是敲门声，又不太像。

沈清辞和云苓对视一眼，走到院门口。打开门，外面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放着一个……食盒？

食盒是普通的竹编食盒，没什么特别。但食盒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三个字：“尝尝看。”

字迹潦草，不是睿王的笔迹。

沈清辞皱眉。谁会给她送食盒？还是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

“小姐，会不会有毒？”云苓紧张道。

沈清辞摇摇头，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点心，看着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

她拿起一块，闻了闻，没什么异味。

正要放下，红鹦鹉忽然飞过来，叼起一块点心就飞走了。

“哎！”云苓想追。

“算了。”沈清辞拦住她，“让它们试试毒也好。”

红鹦鹉叼着点心飞到树上，啄了两口，没什么反应。蓝鹦鹉也飞过去，抢着吃了一口。

两只鸟吃完，依旧活蹦乱跳，还意犹未尽地叫：“好——吃——！”

沈清辞这才放心，自己也拿起一块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会是谁送的呢？”她喃喃道。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会有一个食盒出现在院门口。有时是点心，有时是水果，有时是蜜饯。每次都贴着一张“尝尝看”的纸条。

沈清辞让云苓暗中观察了几次，都没看到送食盒的人。那人神出鬼没，每次都能避开所有人的耳目。

“小姐，要不要告诉老爷？”云苓担心道。

沈清辞想了想，摇头：“暂时不用。对方既然只是送吃的，没有恶意，就先看看再说。”

其实她心里有个猜测，但又不敢确定。

直到第十五天，食盒里多了一样东西——一本手抄的《农政全书》注解。

字迹工整，注解详细，每一页都有批注，写着种植心得、注意事项。有些地方还画了示意图，一目了然。

沈清辞翻看着那本注解，心中震动。

这绝不是普通人能写出来的。写注解的人，对农事了如指掌，实践经验丰富，很多见解甚至比睿王给的那本手札还要深刻。

她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没有批注，只有一行小字：

“芋头快开花了，记得施肥。”

沈清辞猛地站起来，冲到芋头田边。果然，有几株芋头的叶子中间，已经冒出了小小的花苞。

她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又抬头看向院墙外。

墙外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

但她知道，那个人一定在。

“谢谢。”她轻声道。

墙外，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

树上，红鹦鹉忽然道：“皇——叔——好——！”

蓝鹦鹉立刻纠正：“是——皇——叔——！”

沈清辞脸一红，瞪了它们一眼：“别胡说！”

红鹦鹉歪头：“本——官——明——察——秋——毫——！”

蓝鹦鹉挺胸：“绝——不——冤——枉——好——人——！”

沈清辞：“……”

她忽然觉得，这闭门思过的一个月，可能……大概……也许……真的清静不了了。

而且，她好像……也不是那么想清静？

这个念头冒出来，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赶紧摇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专心看起那本注解来。

而院墙外，某个“神出鬼没”的人，正靠在墙上，听着院里的动静，唇角微勾。

“还算有点良心。”他低声道，转身消失在巷子深处。

（第二卷  第三十八章  完）

下集预告：  匿名送食盒的神秘人到底是谁？真的是睿王吗？那本农书注解透露了什么秘密？而沈清辞心中那个不敢确定的猜测，又是什么？闭门思过的日子越来越有趣，可院墙外，似乎有更大的风波正在酝酿……下一章：施肥的学问，与墙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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