芋头要开花了。

沈清辞蹲在田埂边，看着那几株冒着小花苞的芋头苗，手里拿着那本匿名送来的《农政全书》注解，翻到“花期管理”那一页，眉头微蹙。

“花期内需适当增施磷钾肥，以促进块茎膨大……”她念着注解上的文字，又看了看手边睿王送的那套“农具”——小铲子、小耙子、小水壶，样样俱全，唯独没有肥料。

“云苓，”她站起身，“府里可有适合的肥料？”

云苓正在给那缸锦鲤喂食，闻言回过头，一脸茫然：“肥料？小姐，咱们院里从来不用那些啊。花花草草都是花匠定期来打理的。”

沈清辞这才想起，自己这个国公府嫡女，确实从没操心过这些事。前世今生，她学的都是琴棋书画、管家算账，哪知道种地还要施肥？

“那花匠一般用什么肥料？”她不死心地问。

“好像是……粪肥？”云苓不确定地说，“要不，奴婢去问问？”

“算了。”沈清辞扶额。让云苓去问粪肥的事，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她重新蹲下来，看着那几株芋头，犯了难。睿王的手札里倒是提过施肥，但只说了“适时适量”，具体怎么操作，没细说。而这本匿名注解虽然详细，却也没写具体用什么肥料。

正发愁，院外忽然传来福伯的声音：“大小姐，睿王府派人来了。”

沈清辞眼睛一亮。来得正好！

赵管事依旧笑容可掬地走进来，身后的小厮这次抬着一个……木桶？

“沈小姐安好。”他行礼，“王爷听闻您院中的芋头要开花了，特命小人送来此物。”

沈清辞看着那个半人高的木桶，盖子盖得严严实实，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是……”

“肥料。”赵管事说得云淡风轻，“王爷亲自调配的，最适合芋头花期使用。”

他示意小厮打开盖子。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飘了出来。

不是臭，但也不是香。有点像……腐烂的树叶混合着泥土的味道？

沈清辞捂着鼻子后退一步：“这、这是什么肥料？”

“王爷说，这是用豆饼、骨粉、草木灰，再加些特殊药材调配而成的。”赵管事面不改色，“用了这个，芋头能长这么大——”

他比划了一个碗口大小的圆。

沈清辞看着那桶黑乎乎的东西，又看看赵管事那“信我没错”的表情，犹豫了。

树上，红鹦鹉忽然飞下来，绕着木桶转了一圈，尖声道：“香——！”

蓝鹦鹉也飞下来：“真——香——！”

沈清辞：“……”你们两个的嗅觉是不是有问题？

“王爷还说了，”赵管事从袖中取出一张纸，“这是施肥的方法。要挖穴深施，离根三寸，每株一两。施完后要及时浇水。”

沈清辞接过那张纸，上面画着示意图，步骤详细，连挖多深的坑、离根多远都标得清清楚楚。

“替我谢过皇叔。”她道。

“王爷还说，”赵管事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施肥是门学问，得亲自实践才能掌握。若是不会，可以……随时请教。”

说完，他带着人走了。

沈清辞看着那桶肥料，又看看那张示意图，咬咬牙：“云苓，拿铲子来！”

主仆二人戴上睿王之前送的“农作手套”（也是他送的），开始照着示意图施肥。

第一步，挖坑。

沈清辞蹲在田埂边，拿着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挖了一个三寸深的坑。动作笨拙，泥土溅了一身。

树上，红鹦鹉开始“点评”：“坑——浅——！”

蓝鹦鹉：“再——挖——！”

沈清辞瞪了它们一眼，又往下挖了挖。

第二步，施肥。

云苓用个小勺子，舀了一勺肥料，刚要往坑里倒，手一抖，撒了一半在外面。

红鹦鹉：“浪——费——！”

蓝鹦鹉：“败——家——！”

沈清辞：“……你们俩闭嘴！”

第三步，埋土。

沈清辞把挖出来的土填回去，压实。动作僵硬，像个刚学走路的孩子。

红鹦鹉终于忍不住了，飞下来，用鸟喙戳了戳她填的土：“松——！”

蓝鹦鹉也飞下来，用爪子扒拉两下：“不——实——！”

沈清辞气得差点把铲子扔了：“你们行你们来！”

两只鹦鹉还真就飞到她面前，一个用爪子比划挖坑的深度，一个用翅膀演示填土的力度，嘴里还不停地指挥：

“这——样——！”

“对——对——！”

沈清辞看着它们那副“专业指导”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但别说，照着它们比划的做，还真像那么回事。

主仆二人忙活了一上午，总算给那几株开花的芋头施完了肥。两人累得腰酸背痛，手上、身上都是泥。

“小姐，您说睿王殿下怎么连这个都懂？”云苓一边洗手一边问，“他不是王爷吗？怎么会种地？”

沈清辞也纳闷。是啊，一个王爷，怎么会懂这些？还亲自调配肥料？

正想着，院墙外忽然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怎么，本王就不能会种地了？”

沈清辞一惊，转头看去。

只见睿王萧执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墙外，正隔着墙头看她。他今日没穿那身标志性的墨狐大氅，而是一身简单的青布长衫，头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看起来……像个书生？

“皇、皇叔？”沈清辞连忙行礼，“您怎么……”

“路过。”萧执说得脸不红心不跳，“顺便看看你施肥施得怎么样了。”

沈清辞脸一红：“臣女……还在学。”

“看出来了。”萧执挑眉，“挖坑不深，施肥不均，填土不实——全是毛病。”

沈清辞：“……”

这位爷，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直接？

萧执忽然翻身，轻飘飘地跃过墙头，落在院子里。动作行云流水，完全看不出是个“病弱”的人。

沈清辞和云苓都看呆了。

“皇叔，您……”沈清辞指指墙头，“您就这么进来了？”

“不然呢？”萧执拍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正门太麻烦。”

他走到芋头田边，蹲下身看了看，摇头：“果然施得不行。”

沈清辞脸更红了。

萧执却不再说她，而是指着那几株芋头，开始讲解：“你看这株，坑挖浅了，肥料露在外面，容易流失。这株，肥料撒得太近，会烧根。这株，土填得太实，不透气……”

他一边说，一边动手调整。动作娴熟，三两下就把沈清辞忙活了一上午的成果改得面目全非。

沈清辞在旁边看着，忽然觉得……这位皇叔认真教人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记住了吗？”萧执抬起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沈清辞连忙移开视线：“记、记住了。”

“真记住了？”萧执挑眉，“那你复述一遍。”

沈清辞硬着头皮，把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虽然磕磕绊绊，但大体没错。

萧执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还算有点悟性。”

他站起身，走到水缸边洗了洗手，忽然道：“那本注解，看得如何？”

沈清辞心头一跳。他果然知道！

“看、看完了。”她老实道，“写得很好，很多见解都很独到。”

“那就好。”萧执擦干手，转身看她，“施肥的学问，不止在怎么施，还在施什么。不同的作物，不同的生长阶段，需要的肥料都不一样。就像人一样——”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不同的时候，需要不同的……关照。”

沈清辞听得似懂非懂。

树上，红鹦鹉忽然插嘴：“皇——叔——关——照——！”

蓝鹦鹉立刻跟上：“多——多——关——照——！”

沈清辞脸一下子红了，瞪了那两只鸟一眼。

萧执却笑了，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花肥。”萧执道，“等芋头花谢了，用这个追一次肥，块茎能长更好。”

沈清辞接过纸包，心里暖暖的：“谢皇叔。”

“不必。”萧执摆摆手，“本王只是不想看好好的一批芋头，被你糟蹋了。”

他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闭门思过还有半个月。若是闷了……”

他指了指墙头：“可以从这儿出去。本王在隔壁庄子，种了些新玩意儿，你可以来看看。”

说完，不等沈清辞反应，他纵身一跃，又轻飘飘地翻墙走了。

留下沈清辞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包花肥，脑子里乱糟糟的。

隔壁庄子？新玩意儿？

还有……翻墙？

这位皇叔，到底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一面？

云苓凑过来，小声问：“小姐，睿王殿下说的隔壁庄子……是哪个庄子？”

沈清辞摇头：“不知道。”

但她忽然想起，镇国公府西边确实有个庄子，常年空着，据说主人很少来。难道……

她不敢往下想。

树上，红鹦鹉又开始了：“翻——墙——好——！”

蓝鹦鹉：“带——我——们——！”

沈清辞抬头瞪它们：“闭嘴！再胡说，今晚就吃红烧鹦鹉！”

两只鹦鹉立刻缩了缩脖子，但过了一会儿，红鹦鹉又小声嘀咕：

“本——官——觉——得——可——以——！”

沈清辞：“……”

她忽然觉得，这闭门思过的日子，好像越来越……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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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三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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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末钩子：  睿王亲自翻墙来教施肥？还邀请沈清辞去隔壁庄子看“新玩意儿”？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那包花肥里，难道还藏着什么秘密？而翻墙这个“技能”，沈清辞到底学不学？下一章：翻墙的学问，与庄子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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