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18:09

开普敦，桌山阴影下。

城市尚未完全苏醒，但老工业区地下深处，某种存在正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呼吸”。能量读数曲线不再平滑，而是呈现出尖锐的脉冲峰，如同异常的心电图。

周凛小组乘坐一辆伪装成市政维修车辆的厢式货车，在破晓前最昏暗的时刻，驶入目标区域边缘。空气中弥漫着海风的咸涩和远处工业区特有的微甜化学气味。

“结构扫描完成度87%。”陆沉盯着屏幕上快速构建的地下模型，眉头紧锁，“情况比预想的复杂。目标节点不仅与市政管网、老式工业隧道融合，其能量脉络似乎还……延伸到了桌山山体的部分天然岩层裂隙中，利用岩石和地下水体作为某种共振腔或能量导管。”

“物理上更难摧毁。”顾言检查着为应对可能的地质不稳定而准备的加固型爆破单元。

“不止。”陆沉放大几个能量异常聚集点，“看这些次级能量结节的位置，它们与城市地铁的早期勘探废弃巷道、几个主要变电站的地下备用线路几乎重叠。‘升格’协议在这里展现出了主动利用并改造环境的特性。它可能将民用基础设施转化为防御或攻击的一部分。”

周凛看着模型，手指划过一条从节点核心区蜿蜒延伸至桌山山腹的粗大能量流。“核心弱点，还是生物-机械接口吗？”

“不确定。这里的能量特征比悉尼‘纯净’，更像是高度提纯和强化的纯能量与信息聚合体，生物质信号极微弱。弱点可能在于它这种高度依赖环境共振的稳定性。”陆沉调出模拟数据，“如果我们能精确破坏其与关键环境要素（比如特定的地下水脉或岩层共振点）的耦合，可能引发系统性的连锁崩溃，比直接攻击核心更有效。”

“找到那个‘耦合点’。”周凛下令。

“正在交叉比对地质数据与能量图谱……需要时间，而且节点可能干扰我们的探测信号。”

“那就双线并行。”周凛做出决断，“顾言，你带一组非侵入式传感器，沿我们推测的几个次要耦合点布线，建立局部监测网，尝试从外围逆向推导其稳定机制。我和陆沉寻找主耦合点。保持隐蔽，遭遇抵抗，以脱离为优先。”

小组再次分头行动，潜入由锈蚀管道、渗水混凝土和昏暗灯光构成的迷宫。

同一时间，北大西洋，格陵兰拖船上。

引擎的咳嗽声在寒冷空气中显得格外孤单。老旧的拖船“格陵兰云雀”号（埃里克给它起的名字）正以最大约八节的速度，在灰绿色的汹涌海面上艰难地向东南方向行驶。船身每一次与波浪的撞击都带来剧烈的摇晃和金属**。

林晚晚裹着厚实的防寒服，守在简陋的驾驶室内，盯着雷达和声呐屏幕。山崎绫在后方船舱，利用埃里克拼凑起来的设备，持续监听来自目标海域的ELF（极低频）信号。

埃里克则像个真正的老海狗，咒骂着天气，同时紧张地监控着引擎仪表。“这老家伙的活塞环快不行了，压力上不去……我们到不了最高速。而且，这天气再坏下去，我们必须找地方避一避，否则船可能会散架。”

“离目标还有多远？”林晚晚问。

“照这个速度，至少还要二十八小时。前提是天气别捣蛋，引擎别罢工。”埃里克抹了把脸，“我说，你们确定那个‘锚点’就在那儿？北大西洋这地方，除了水就是风，还有鬼知道藏在海沟里的什么玩意儿。”

“信号源很稳定，就在那里。”山崎绫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伴随着海浪的噪音，“深度……大约在海平面下两千四百米至两千八百米之间，靠近一个未命名的海底山脊侧翼。信号特征显示，它是一个持续发射的低功率源，而非单纯的信标。更像是一个……持续运作的‘灯塔’或‘校对站’。”

“能判断出大小或类型吗？”林晚晚问。

“很难。信号本身不携带结构信息。但根据其发射功率和频率稳定性推测，它可能是一个体积不小、能源供应极为持久稳定的固定设施。”山崎绫停顿了一下，“而且……我捕捉到一段非常微弱的、规律间隔的次级谐波。有点像……某种循环自检协议的回声。”

自检，意味着它可能具备一定的自主维护甚至防御能力。

“继续监听，记录所有细节。”林晚晚说。她看向窗外铅灰色的海天一线，预感前方不会平静。

开普敦地下。

周凛和陆沉沿着一处废弃的矿石输送带通道向下。通道内潮湿，滴水声不断，远处隐约传来城市地铁经过的沉闷震动。

陆沉的便携扫描仪突然发出警报。“检测到主动扫描脉冲……不是声波或雷达，是直接针对金属和复合材料的特定谐振频率探测。它在找我们身上的装备。”

“屏蔽。”

“已在做，但我们的装备谐振特征无法完全消除，只能削弱。它可能已经大致定位我们了。”陆沉快速操作，“前方五十米右转，那里有一个旧通风井，下方可能接近一个主要地下水交汇处，也是能量耦合的疑似点。”

他们加快脚步。就在即将到达通风井时，前方通道的墙壁和天花板，那些看似普通混凝土和岩石的表面，突然浮现出细微的、脉络状的蓝色光纹。光纹迅速蔓延、连接，构成一个覆盖整个前方通道截面的复杂网络。

“能量场屏障！”陆沉急道，“它在阻止我们前进！”

几乎同时，后方通道传来金属扭曲和重物移动的巨响——来路被某种东西堵死了。

“不是守卫，是设施本身在‘排斥’我们。”周凛冷静观察着眼前的能量网络。它并不具备直接攻击性，但散发着强烈的警告和阻碍意味。

“强行突破会触发什么？”他问。

陆沉分析着能量场的频率和强度。“不确定。但可能会引发更剧烈的结构变化，甚至局部崩塌。或者……向核心报警，暴露主耦合点的精确位置。”

周凛衡量着风险。此时，顾言的声音从加密频道传来，伴随着轻微的干扰杂音：“头儿，外围监测网有发现！节点能量流动出现周期性微小扰动，扰动源似乎来自更深的……废弃矿井系统？那里有个能量汇流点，像是个‘减压阀’或者‘缓冲区’。如果破坏它，可能干扰整个系统的能量平衡！”

“位置？”

“已标记发送。但路径复杂，需要穿过一段不稳定区域，而且那里可能有原始的环境危险（瓦斯、积水）。”

“收到。”周凛看了一眼面前不断脉动的能量屏障，果断下令，“改变目标，前往顾言标记点。陆沉，计算最佳路线和破坏方案。顾言，保持监测，随时报告节点能量状态变化。”

他们开始后撤，寻找通往更深层废弃矿井的入口。节点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通道内的能量脉络开始更加活跃地变动，试图误导或封锁路径。一场与环境本身的捉迷藏开始了。

北大西洋，“格陵兰云雀”号。

天气正如埃里克所料，迅速恶化。风力增强，浪高超过三米，小船颠簸得如同玩具。所有人都必须抓紧固定物才能勉强站立。

“不能再前进了！必须转向，找背风面！”埃里克在驾驶室大吼，拼命把着舵轮。

林晚晚看向雷达，最近的陆地是两百多公里外一片荒凉的岩岛。“最近的避风点？”

“那个岛！但开过去要四小时，这期间我们得顶住！”埃里克额头青筋暴起。

“转舵！”林晚晚做出决定。安全是第一位的。

就在船只艰难转向时，声呐屏幕边缘，一个微弱的、并非海底地形的点状回声一闪而过，位置似乎就在他们目标锚点区域的边缘。

“声呐有发现！”山崎绫喊道，“不是海底山，是一个……孤立的、悬浮在水柱中的物体？深度约一千五百米。体积不大，但回声特征很……光滑。”

“人造物？”林晚晚问。

“可能性很高。而且……它似乎在我们转向时，有极微小的位移？也许是海流，但……”

话音未落，船身猛地向一侧剧烈倾斜！一个比之前大得多的浪头狠狠拍在船舷上。

“抓紧！”埃里克嘶吼。

混乱中，山崎绫那边的监听设备发出刺耳的尖鸣——不是噪音，而是接收到一段极其短暂、但强度极高的主动声呐脉冲，直接从那个“孤立物体”的方向传来！

脉冲过后，ELF信号出现了明显的、持续数秒的紊乱。

“那个东西……在‘看’我们？”山崎绫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林晚晚的心沉了下去。锚点区域，果然有守卫。或者，那本身就是锚点防御体系的一部分。

“记录脉冲特征和坐标！全力驶向避风岛！”她命令道。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

小船在狂风巨浪中挣扎着改变航向，而深海中，那个被惊动的“东西”，似乎又沉寂下去，但无形的压力已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开普敦地下深处，废弃矿井。

周凛和陆沉沿着腐朽的木支撑架向下。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淡淡的异味。顾言标记的能量汇流点就在下方一个积水的巷道尽头。

“能量读数确认，就是这里。”陆沉指着前方巷道石壁上隐约可见的、被人工改造过的金属嵌板。嵌板连接着粗大的、同样锈蚀的电缆，延伸进岩石深处。微弱但稳定的蓝色能量光流在嵌板表面的纹路中流淌。

“它利用旧矿井的天然空洞和金属支架网络，作为额外的能量缓冲和分流通道。”陆沉部署着微型钻孔装置，“破坏这个节点，会让主节点的能量调节出现至少0.5秒的延迟和紊乱，为我们下一步行动创造窗口。但必须精确，否则可能引发矿井结构不稳。”

“开始。”周凛警戒四周。

钻孔器启动，低沉的嗡鸣声在寂静的巷道中回荡。

倒计时：55:49:33

时间，在开普敦的地底、在北大西洋的风浪中、在全局的紧张博弈中，同步流逝。

“升格”协议的阴影，正随着每一秒的过去，变得更加凝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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