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01:44

南印度洋，低空运输机舱内。

悉尼的灯火已远在天际线后。机舱里弥漫着硝烟、臭氧和汗水的混合气味，但更多的是紧绷的沉默。

周凛靠坐在舱壁，闭着眼，但没睡。肋下的疼痛从尖锐转为一种绵长不休的钝痛，而意识深处，被挪威巢穴强行拖拽的感觉残留未散，像擦不掉的污渍。他缓缓呼吸，将不适压入控制。

陆沉面前的屏幕是当前的信息中枢。悉尼节点最后的能量爆发数据、西伯利亚捕捉到的“升格”协议碎片、以及全球剩余节点诡异的同步跃升图谱，交织成令人不安的画面。

“不是继承进化数据那么简单。”陆沉声音干涩，手指划过能量曲线，“看这里——悉尼崩溃瞬间，开普敦、布宜诺斯艾利斯、西伯利亚三点的读数，在0.3秒内完成了完全一致的脉冲式跃迁。东京节点虽然失联，但根据其最后已知坐标附近的地磁扰动记录，在同一毫秒级时间窗内，也有对应频率的异常波动。”

顾言擦拭着武器零件，抬头：“这意味着什么？它们共享同一个‘大脑’了？”

“不完全是共享大脑……”陆沉调出协议碎片分析，“更像是激活了一个更底层的、预设的同步协议。‘蜕蛹’是各节点独立进化，而‘升格’……可能是在满足特定条件（比如一定数量的节点被摧毁或进化到某一阶段）后，强制启动的统一升级程序。它们正在从独立的‘单元’，向一个分布式整体的组成部分转变。”

“整体？”周凛睁开眼。

“一个更难被彻底摧毁的形态。”陆沉放大西伯利亚的信号碎片，“‘升格’协议的部分目标描述：‘实现意识矩阵的冗余化与不可定位化’。如果让它完成，我们可能再也找不到可以物理攻击的‘核心’。它的意识（或者说控制协议）将弥散在所有剩余节点的网络中，摧毁一个节点，只是让它损失一部分算力，而主体依然存在，并能快速在其他节点重建。”

机舱内温度似乎骤降了几度。

“如何打断？”周凛问得直接。

“两种可能：一，在‘升格’协议完成全局部署前，以极快速度同时摧毁所有剩余节点，让它无暇完成整合。二，找到并破坏‘升格’协议依赖的基础协调层——那可能是一个独立的物理设施、一段深埋的根代码，或者……”陆沉顿了顿，“一个所有节点都必须定期连接的中央验证节点。”

“山崎龙一的资料里没有提及。”顾言说。

“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或者，‘升格’是‘普罗米修斯’理事会掌握的最后保险，独立于他设计的‘摇篮’体系之外。”陆沉看向周凛，“我们需要格陵兰那边，用更原始的物理日志，交叉验证所有节点历史上的异常数据交换记录，寻找隐藏的汇聚点。另外……”

他调出开普敦节点的最新卫星图和城市基建数据。“开普敦是我们的下一个目标，也是目前能量读数最高、波动最剧烈的节点。它位于桌山下的老工业区与地下水系交汇处。‘升格’协议的影响，可能让它变得极其危险。我们需要全新的战术评估，不能再用对付悉尼或挪威的思路。”

“格陵兰的情报什么时候能到？”周凛问。

“林小姐那边刚确认收到请求，正在埃里克的协助下，从原始数据盘中检索。需要时间。”

“我们先朝开普敦方向移动，途中等情报。”周凛做出决定，“顾言，检查所有装备，尤其是应对高强度电磁干扰和可能的意识攻击的防护。陆沉，我需要开普敦所有地下结构、公共设施、甚至犯罪集团活动区域的详细交叉分析。如果‘升格’在推动融合，它可能利用任何现成网络。”

“明白。”

运输机在夜色中调整航向，下方是深蓝近乎墨黑的海洋。

同一时间，格陵兰南部海岸线。

雪地车在起伏的冰原上颠簸前行。林晚晚驾驶，山崎绫在后座监控设备和后方情况，埃里克则抱着他的猎枪，警惕地扫视着两侧苍白的荒野。

“旧捕鲸站在前面海湾，绕过那个冰岬就能看到。”埃里克指着前方，“但我们要小心，去年有偷猎者集团在那附近活动过，虽然最近消停了，但说不准。”

“有比偷猎者更麻烦的东西吗？”山崎绫问，目光扫过平板上依然清晰的巡逻机活动轨迹，它们似乎扩大了搜索范围，但尚未覆盖到这个偏远的角落。

“那倒没有。”埃里克咧嘴，“不过那些机器玩意儿要是真来了，偷猎者的破枪可不管用。”

抵达冰封的小海湾时，天色已是灰白。所谓的捕鲸站，不过是几栋半塌的木屋和一个生锈的铁皮棚屋，被厚厚的冰雪覆盖。那条旧拖船半埋在岸边的冰里，船体锈蚀严重，但轮廓还算完整。

埃里克跳下车，熟练地撬开棚屋的锁。“配件应该在这里面……嗯，还好，没被冻死。”他拖出几个油布包裹的箱子，里面是老旧但保养尚可的船用引擎零件、蓄电池和一些工具。

“能修吗？”林晚晚问。

“引擎核心部件看起来没问题，主要是清理积碳、更换密封、接上电路。”埃里克检查着，“给我几个小时，加上运气，应该能让它转起来。但别指望它能横渡大洋，开到冰岛或者挪威的荒凉海岸找个小镇，估计是极限。”

“足够了。”林晚晚说。只要能离开格陵兰，抵达有正常交通的陆地，她们就有更多选择。

山崎绫则在相对完好的木屋里，利用埃里克的设备和从格陵兰节点带出的物理数据盘，处理陆沉的请求。数据盘存储介质古老，读取缓慢，且数据格式异常繁杂。

“找到了……”她忽然出声，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兴奋，“节点间的隐性数据交换记录。不是通过常规网络，而是利用……极低频（ELF）电磁波，通过地球本身的水体（特别是海洋）和地壳进行传输。速率极低，但穿透性强，难以屏蔽和追踪。所有节点，包括已摧毁的，历史上都定期发送和接收这种ELF信标信号。”

“信标指向哪里？”林晚晚走近。

山崎绫操作着，将解析出的信号源方向进行反向三角定位。屏幕上的地图，线条逐渐交汇。

“不是一个点，而是……两个主要的收敛区。”她眉头紧皱，“一个在太平洋深处，坐标模糊，范围极大。另一个……非常清晰，位于北大西洋，格陵兰、冰岛、英国之间的海域下方，靠近洋中脊。”

“海洋基站？”埃里克猜测。

“更像是……预设的、深埋的协议同步锚点。”山崎绫快速比对数据，“ELF信标的内容主要是维持时间同步和基础协议校验。但日志里有一段被多次重复加密标注：‘当主锚点唤醒，升格之门洞开’。”

她看向林晚晚：“‘升格’协议，可能依赖于这两个（或多个）深海物理锚点来维持全局同步和稳定。如果其中一个被破坏……”

“‘升格’进程可能被严重干扰甚至中断。”林晚晚接道，“把这两个锚点的坐标、ELF频率特征、以及我们的推测，全部发给陆沉。”

信息发送。几分钟后，回复抵达，来自陆沉，抄送周凛：

“情报至关重要。北大西洋锚点坐标已确认，位于公海复杂海况区。太平洋锚点范围过大，需进一步精准。建议：你方在条件允许时，可尝试抵近侦察北大西洋锚点区域，收集物理信号特征，但切忌主动攻击。我方按原计划处理开普敦节点，并评估攻击锚点的可行性。‘升格’协议倒计时（根据能量曲线拟合）预估为：40-48小时。”

倒计时被明确定义了：40-48小时。

林晚晚看向正在维修引擎的埃里克。“我们需要更快。这船修好，全速航行，抵达那个坐标区域需要多久？”

埃里克估算了一下：“考虑到冰情和这老爷船的速度……至少三十个小时。而且那片海域冬天天气恶劣，很冒险。”

“总比什么都不做强。”林晚晚下了决心，“优先修船。山崎，继续分析数据，看能否缩小太平洋锚点的范围，或者找到更多关于‘锚点’物理结构的线索。”

她又看向陆沉信息的末尾，那里有一行单独的、仅给她的加密备注：

“周凛组长在悉尼行动后出现间歇性神经性疼痛与短暂意识闪回，疑似挪威巢穴意识攻击的后遗症。医疗条件有限，已进行基础处理。他本人要求保密，但你需要知情。”

林晚晚手指微微收紧，面上不动声色，回复：“知晓。保持联络。”

她走到棚屋外，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远方，灰蒙蒙的海冰与低垂的天空融为一体，压抑无边。

时间，站在敌人那边。而她的同伴，正在伤痛中持续作战。

引擎维修的敲打声规律响起，是此刻唯一实在的、向前推进的声音。

倒计时：57:18:09


　　(https://www.mirenxs.com/mi/74962/49867189.html)


1秒记住迷人小说网：www.mirenxs.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iren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