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福、李秀妹的家是和几家房屋连在一起的两间土平房，屋里居住生活着七口人。里屋的炕占据着三分之一的空间，靠北墙是红漆大柜，外屋进门是锅台，和里屋的炕连着。北面是间隔出来的小屋，里面只有一铺火炕，晚间户天宇、户天生、户天歧就睡在小屋的炕上。户天果、户天成和父母睡在一起。这样一来，一家七口人住着还不算窄吧。但是邻居却感觉到：七口人住在两间房子里，就显得不怎么宽敞了。户福、李秀妹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早就有建房的打算。他们默不作声的准备着盖房子的材料。憨厚老实，又很勤快的户福在单位有着很好的名声。自从媳妇李秀妹怀上第四个孩子时，户福就结束了小半年在外，多半年在家的工作和生活。既然不外出了，他和媳妇计划：批个大一点的房场，先把后面盖起来，等老大老二结婚后再建前面的房屋。

今年开学的时候，学校把应届毕业生的去向公布出来一一上山下乡。恰好户天宇今年高中毕业。他回到家里，把这件事情和父母讲了。“啥时候走？”户福急着问儿子。“七月份。”户福吁出一口气，说：“能动土，咱们就盖房子。”全家人都很高兴。户天宇听父母说：就这么一个能干活的孩子，他要是下乡走了，房子就不知道啥时候盖了。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父母却十分心疼儿子，这么小的年纪就遇上这么重的活。但是户天宇却不这么想，人的成长需要跨越几个阶段，起码要有经历。户福找到单位的书记，请他帮助批个房场。书记花了一元钱手续费，批了一块房基地。房场在火车站附近，尽管母亲不可心，但户天宇还是信心满满的劝着母亲。“妈，现在远离中心，说不定以后会发展成中心。”

晨光初放，星期天早饭后，户天宇用自行车带着父亲来到新房址。

“爸，好大的地块儿。”户天宇兴奋地喊了起来，“多大面积？”

“二十米见方。”

“前面一栋，后面一栋，能建两栋房。”户天宇一边和父亲用脚步丈量着，一边说着自己的想法。父亲看着说出自己设想的儿子，乐了。

这是一块匣式空地，四面已经建起房屋。空地南、北是两米多宽的巷道，东西两侧是先前一步盖起的房屋。由于邻居家盖房时从这块空地里取土后，普遍出现三、四十公分的洼陷地儿，如果往房场里进车，首先要垫道。户天宇和父母商量好，第二天他用手推车推炉灰渣垫出道来。家里同时又买了三十马车的建房土。父亲说：“等房子盖起来，再买土垫坑。”

“爸，不用买土，用炉灰垫。”户天宇信心十足的说。于是一车一车的炉灰倒在坑里，买来的土也拉进来。几天的功夫，院里的道路畅通了，建房的土同时堆起来。特别是初次干活的人，不但不会干，而且竟用些蛮力，几天的功夫，户天宇累得就起不来炕了。他躺在炕上，看着手上的血泡。母亲一边干着活，一边说：“刚干活，要慢着点。”母亲虽然嘴上说的轻松，其实心里不知咋心疼儿子呢。她说：“不着急，多呆两天。”然而户天宇只歇了一天，就从家里装一车棍棒、苇帘儿，到房场搭窝棚来了。他把两根木棍的一头用铁丝绑上，再把绑在一起的木棍的另一头分开，成一个倒立的∧字。他一连绑了两个，然后找准四个点，用铁铣挖出坑，再把绑在一起的支架分开的哪头放在坑里，然后埋上土、踩实。两个支架上面绑一个横杆，窝棚的骨架就搭起来。三面用苇杉子围好，剩下一面挂上帘子。窝棚搭好后，户天宇用推车把自己能搬动的建筑材料运进房场。看场那天晚上，户天宇劝父亲在家里睡，自己能行。可是父亲依然要留下来，户天宇只好把两个褥子铺给父亲。当户天宇躺下时，褥子又铺过来，他想给父亲再铺过去，父亲已经睡着了，他只好和衣躺下。窝棚里面除了黑些，睡在里面还很舒服，但是只要翻动身体，地上的苇子就有响动。他静默地躺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从他记事时起，他没有和父亲挨着睡过，他感到：父亲身体散发着温暖的热能，每时每刻都在哺育着他，鼓舞着他。他知道：父母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的艰辛与不易。世上所有的父母为了儿、女和他们的未来而托起子、女的童年、少年、青年。尽管殚竭心力，但终生无怨无悔。他依偎在父亲的怀抱里，想着大千世界里的人和事。夜晚十分安静，左邻右舍家的灯已经熄灭。但他两眼发光，没有睡意。家里的事情要替父母想到前面，为弟弟们做出榜样。再过几年，父母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会欣慰、骄傲、自豪。所以自己要做好，不让父母操心。他慢慢侧过身来，父亲也动了。“还没睡。”父亲说着索性又睡了，他劝自己睡觉。户天宇知道：父母每天晚上七、八个小时的睡眠，其他时间都为孩子们操劳，为这个家而努力奋斗。也许这就是人生，永无止境的生存法则，上下五千年，生生不息的历史，都在遵循千古不变的生存法则，一步步走到今天。他平躺着，随手撩起门帘，将头探出去。天上的星星向他眨着眼睛，在广阔无边的宇宙里，不知道“天”算不算一颗星？但是天体群星璀璨。突然有一颗星星像似和人们捉迷藏，划破长空，瞬间就不见了。三星比其它星星都亮，它是报时的使者。晚上，人们看到三星就知道几点同时看着北斗星就不会迷失方向。星星很会开玩笑，一闪一闪仿佛问着人世间的冷暖，关注着人们的衣、食、住、行，也在体会着人们的苦、辣、酸、甜。宇宙、太空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奥秘？但是规律和规矩是一成不变的。人们同时遵从这些规律、道义、道德水准而工作，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窝棚外有些凉了，他移到窝棚里，随手放下门帘。大约是下半夜了，他要求自己睡觉。在他即将入睡的时候，手触到书，他拿起书旋即又放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所以户天宇从书里悟清了方向，丰富了头脑和为人处事的哲理。只有读书才可知：中华五千年的文明史。才可知：秦、汉、隋、唐、宋、元、明、清。才可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战争谋略。才可知：建立新中国的惊天伟业。才可知：人世间繁杂的事物。才可以填充头脑，始于心田。户天宇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父亲把盖房子的“把头”请来，看了房场，谈了价钱。转过天，把头带领“员工”来了。开始前，把头拿出一挂鞭炮，让户天宇点燃。这伙人干活时的场景真让人羡慕，他们身上有一股使不完的力气一一沙愣、麻利、快。干出的活实在，让东家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当最后一铣泥扔上房顶，历时10天，五间房屋在地球上迅速矗立起来。再用一天功夫，间壁子垒完，火炕搭好。户天宇验收完毕，把工钱交付给把头，互相道过别，工匠们到下一家发财去了。房屋建成后，父亲把母亲带过来，母亲看到宽敝明亮的房屋热泪盈眶。户天宇对父母说：前后左右的房屋都是公家盖的，唯有咱们的房子是自家的。父母听着儿子的话，眼里含着泪说：“是啊，是啊。”其实，户家就户福一个人挣钱养家，他从不耽误工，周日也舍不得休息，就是为了挣那八、九元钱。母亲原先在骨胶厂工会工作，户天宇出生的时候由奶奶哄着。等到户天生出生时，爷爷、奶奶都病故了。母亲只好放弃工作。父亲是能工巧匠，他只是默不做声的干活，厂里的领导、职工都高看他一眼。家中又有这么懂事的儿子做帮手，户福在盖房子的时候，也没有耽误工。老话有：外面有搂钱的耙子，家里有存钱的匣子。在户福、李秀妹结婚19年就能建起五间房子，在当时是件了不起的事情。

户天宇到学校再次和老师请假，老师二话没说就准了假。因为从初中到高中毕业，户天宇已经和老师、同学建立起深厚的情谊。他是班长、团支部书记。老师乃至学校的领导都喜欢阳光、帅气、文雅的大男孩儿。户天宇在班里处处以身作则并且能够帮助老师管理班级。同学都听他的话，都和他好。这次请假的时候，几位男同学要来帮忙。“以后会请你们帮忙。”户天宇说。他来到新房，站在前面的巷道上，看着宽敞明亮的房屋，浑身充满着力量。他要垫平院子，然后把卸到门口的土、炉灰用单轮车推到屋里。一车土，一车炉灰，垫的地面堪比水泥灌浆一样。几天的功夫，户天宇就把屋地垫起来。然后他的活转到屋内，开始和泥摸墙。他把草剁成段儿，撒在土上，用二尺子把拌好的土钩开，倒上水，搅拌均匀，水跑泥好。他回到屋里，靠墙边放上两个凳子，凳子上放一块又厚又长的木板，木板上放一个铁盆，把和好的泥一铣一铣的端进屋，一直把跳板上的泥盆装满。他拿起泥板子，另一只手握着拖泥板儿，户天宇踏上跳板，泥板和拖泥板夹起盆里的泥，他直起身，把泥贴到墙上，泥板子在泥上一推，大块的泥巴便舒展开来，泥板子在上面抹上几下，平坦的墙面就展开了。一板、一板，泥巴在泥板子中如蛟龙行走一般。一会儿功夫，墙上像挂上壁毯一样。盆里的泥巴用完了，他放下手里的工具，从跳板上下来，再把空盆装满泥巴。就这样，在户天宇反复重复下，抹好的墙壁逐渐扩充到一面墙、又一面墙。夕阳西下，户天宇回家吃饭的时候，找针要挑开手上的泡。母亲见儿子的举动，在阻止的同时马上递过紫药水。她要嘱咐儿子，但是当她看到儿子柔嫩的手上的老趼又起了泡，她什么也说不出来。母亲不止一次的让户天生到新房看看。“你都快上初中啦，帮你哥干点。”

“我哥能请假。”户天生狡辩道：“我不能请假。”

母亲让他星期天去，他又说有作业。母亲生气的说：“不去，别回来吃饭。”户天生给母亲做了个鬼脸。

星期天早饭后，户天宇用手推车把四个弟弟带到新房。哥四个看到新房后，高兴的蹦起来。

“三个屋，真宽敞。”户天果说。

“我早就想看新房啦。”七岁的户天成说。

“你咋不来呢？”户天生没深没浅的说。

“我找不着。”户天成理直气壮的说。

户天宇从屋里出来对弟弟们说：“我平地，你们在平好的地上踩。”

“好。”当他们把一个屋踩下来时，两个小弟弟说什么也干不动了。户天宇仍然和弟弟开着玩笑，“还得加把劲儿啊。”于是四个弟弟在屋里蹦着、跳着、玩耍着，很快就把活干完。往家里走的时候，弟弟让户天宇上车。“哥是大人啦。”户天宇说。

“大人是多大？”两个小弟弟问。“我知道啦。”户天果抢着说：“就像大哥这么大。”

“对，”户天宇说：“大人干活不累。”他一边说，一边把两个小弟弟抱上车。

一家人吃饭的时候，户天宇和父母说：再有两天房屋就竣工了，要是星期日搬家，周六可以归拢一天东西。况且，周日是初六，是个吉祥日子。父母听着儿子的安排，异口同声的说：“礼拜天搬家。”

宽敞明亮的房屋是户家人的心血，也是户家人的骄傲。虽然苦和累都让户天宇赶上，但他认为是人生经历的过程。无论是怎样的人，都应该无条件的面对一一能替父母分担，为家庭做点事情。

搬家那天，一个院儿的邻居像是自家的事情一样，老早过来帮忙。邻居喋喋不休地说着户家的好，孩子也仁义，没有住够……李秀妹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说着感激的话，院儿里的同学也过来帮忙。在运输社雇的马车到了，大伙儿三下五除二，把两辆车装得满满登登。剩点儿零了八碎的东西装到推车上，户天宇和同学推着。户福走过来和买房儿的房东握着手说：“中午过去喝酒。”

户福坐在车上，看着后辆马车在前行。户天宇和同学推着车同时走向新房屋。

当户天宇来到学校的时候，老师、同学都惊呼：他瘦了。他只好说了实话。老师同学都很佩服、羡慕他。户天宇办好了下乡的手续。又经过老师的批准，和班里的几名同学垒起了院墙，安上大门。当同学们走的时候说了一句：户家大院真“宏伟”呀。户天宇计划把院儿里的坑洼在下乡前垫平，他想好了同时也做完了。

下乡以来，户天宇经过半年的大队民兵连长后到公社文化站工作。户天宇下乡这年，是江湾县知青下乡伊始，以后每年都有知青下来。正值七月，户天宇提前从下面回到公社文化站，为的是迎接新战友的到来。榆树大队集体户又添新战友，所以他要安排迎接，让知青战友轻松愉快的融入到第二故乡的大家庭里。七月，风和日丽的上午，微风掀着人们的衣襟，飘着红旗的车厢里坐着下乡知青，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与兴奋。面对绿油油的庄稼，生机勃勃的大自然。坐在车箱里的立春晖始终激动不已，感慨万千。

面对“四个面向”，今年的应届毕业生多了一些选择，但是立春晖并没有多想，依然选择下乡。而父亲立民听到消息后，在单位给女儿报了名。

这天，立民下班到家，刚进院儿就被闷闷不乐的女儿拦住并且说出到单位工作的实情。立民坐在院儿里的凳子上，乐哈哈的对女儿说：“装卸工有什么不好。”

“爸，当装卸工也行，”她板着漂亮的脸蛋说：“可是您说都装些啥一一煤、石头、沙子、河卵石，并且装的是拖车、汽车。铁铣这么大，不吃饭都端不动，谁儿能装上车呀。”

立民听着女儿的话，看着女儿手舞足蹈，绘声绘色的样子，从心里佩服女儿敏锐的观察力。能把事情说得这么透彻，他心里说：女儿真得长大了。“不能总装卸啊。”他鼓励着女儿说。

“爸，不用总干，半天就得把人累趴下。”立春晖趁热打铁，说道：“领导说了，没有其它活。”立春晖说得是实情。

父亲语塞了。

作为党员，机车维修队长，他又如何对女儿说呢？他犹豫片刻，说道：“孩子，在家可以帮助你妈呀。”

“爸，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她有些急了，话语中带着温怒，说：“爸，你是……”

“我怎么啦？”立民想截住女儿的话。

“您自私，不为女儿的前途着想。”她大胆地说出了心里话。

“嚯，给老爸上纲上线啦。”立民牵强地说。

立民夫妇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邻家、工友都十分羡慕立师傅儿女双全，特别是两男一女，绝顶完美的生育结构。所以立民夫妇拿自己的宝贝女儿真当回事，她有什么事情，有什么要求，两位老人都为她办到。就是再难的事情，只要女儿开口，他们都积极认真的为女儿去做。然而懂事的儿、女，无论是学习、生活，偏偏就这么简单，没有那些不切合实际的无理要求。他们以父母为榜样，为家里精打细算，省吃俭用，甚至一个作业本，用完了正面用背面，不用完都舍不得丢掉。做父母的怎么舍得让这么懂事的孩子离开，立民沉思着走进屋里。

立春晖告诫自己：一定要把握好分寸，不能让父母生气，着急、上火。于是她随父亲进屋，顺手接过父亲脱下来的衣服。父亲坐到炕上，她把饭桌放到炕上，又拿上碗筷，然后把酒壶倒满酒，放到桌上，顺手拿过铁茶缸，倒上半缸开水，把酒壶放到缸里，放到炕桌上。立民看着女儿娴熟的做着这一切，他只有心酸与不舍。

立春晖和母亲把饭菜端上桌，屋里已经是酒香四溢了。立民坐上桌，把烫好的酒倒在盅里。

在江湾县；在柴油机领域；在修理柴油机上，没有人能超过立民师傅。他不但技术全面，而且手法娴熟。有故障的车，只要一听或者司机一说，毛病就查出来了。立师傅直接说出故障和原因，徒弟按照立师傅说的去做，不一会儿，车的故障一并排除。立民不但技术高超、巧妙，徒弟在短期内也很难领悟这些精髓。但是他从来不以高手自居，亲和友善，从不摆架子。如今，立师傅坐在自家的炕上喝着“闷”酒，想着如何对女儿说好。作为父母都不舍得儿女离开，舍不得又能怎么办？他想到了顺其自然，心里也就敞亮了许多。他喝着酒，倒想起了一件心事，关键的时候他要对女儿讲。饭桌上的气氛和谐友善。“爸，不能让我姐上山下乡。”上初中的弟弟立春阳在饭桌上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我姐走啦，没人帮我妈干活啦。”

“小屁孩，你都上中学啦。”立春晖玩笑的和弟弟说：“要记住帮爸妈干活。”

立春阳眨巴着眼睛，对姐姐吐了吐舌头。

吃完饭，收拾好桌子，立春晖给父亲沏上茶便坐在父亲对面，说：“爸，我要下乡。”她直截了当的说：“您是党员得支持女儿，不能拖后腿。”

“爸不拖你的后腿。”立民对执着的女儿说。

“爸，您是同意啦。”立春晖欣喜若狂的问道。

“后悔可不要哭鼻子啊。”立民只好找个台阶下。他了解女儿，更理解女儿此时此刻的心情。

“爸，您应该相信女儿的坚强、执着，更应该相信女儿的决心和态度。”立春晖向父母表决心。

“要在农村待一辈子。”立民进一步说。

“中国那么多知青，”立春晖肯定的说：“他们能行，我也行。”

“你妈还没有同意呢，得我们俩都同意才算数啊。”立民反倒豁达起来。

立春晖理解父亲的一番苦心同时也看到父亲对女儿庇护的态度。每当遇到事情时，父亲总要和母亲商量，于是立春晖高兴的把在外面干活的母亲叫进屋。

“放着工作不干，非要下乡。”立民向妻子抱怨着。

“单位的活，女孩子没法干。”妻子的一句话，把丈夫的心思全否了。她没有读过书，解放后上了几个月的扫盲班，但是她思想开通，为人谦和，说话做事总要以理服人。

“嚇，说了半天，好人让你当啦。”立民玩笑的说。

“妈，我爸支持我下乡，您……”立春晖哽咽着说。

“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吧。”立春晖的母亲激动的说出一句时尚的话。

“谢谢爸爸、妈妈。”立春晖搂住妈妈，说。

“孩子，在乡下，”立民语重心长的说：“坚苦的日子很多，一定要面对，要成长起来。”

“请爸爸妈妈放心，相信女儿一定能做好。”

“你要下到前程公社。”立民终于说出窝在心里的话。

“爸，我们就是前程公社。”立春晖虽然不理解父亲说的是什么，但是她还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母，说：“因为今年是厂社挂钩，局里、单位、公社知青办，联合成立专属机构，专门服务知青的工作和生活。”

“我知道，局里、单位都有领导带队。”立民只有支持女儿了。他看着夫人说：“什么大队啦？”

立春晖的母亲也说不上来。立民对女儿说：“要把这件事情办好。”他继续说：“首先要和户员搞好团结，和贫下中农搞好关系，虚心向他们学习。”

“爸、妈女儿记住啦。”立春晖好奇的问：“为什么非要去前程公社？”

立民被女儿问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好。

“你户叔的儿子在前程公社。”母亲急忙插嘴，为丈夫解围。

“我知道啦。”时隐时现的画面在立春晖的脑子里闪现一一高个儿帅气，话语清脆利落的大男孩儿。原来，运输社和立民所在的单位是一个系统。运输社的生产工具大部分是28型拖拉机，又是江湾县柴油机车最聚集的单位。然而江湾县柴油机维修机师却不在这个单位。尽管运输车辆的维修师傅夜以继日的加班加点，仍然有趴窝的车等待维修。这种现象不但制约了单位的生产，而且货物堆积在车站运不出去，用户只有停工待料。所以局领导及时调整人力，将立民调到运输社，因此立民和户福由原来一个单位的职工却成为两个单位的人了。然而立民、户福在一个单位时，曾多次见过户福的儿子。高挑儿个儿，相貌堂堂，招人喜爱同时也给立民留下深刻的印象，决心要和工友户福成为儿女亲家。而户福最大的优点是诚实、谦虚，为人正派，他的儿子也错不了。所以立民迫不及待的把这件事情讲出来。尽管如此，立春晖仍然是一头雾水，既然是云里雾里，一知半解，当务之急是要安慰好父母。她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父母的身教言教。不但父母难舍难离，自己也不舍得离开父母，离开家。然而，成长的道路在召唤，去寻觅适合自己的那片天地。作为儿女总要和父母分离，无论是哪种方式，终将分离。有时的分离甚至不尽人意，但是作为儿女要有自控能力，把所有的爱、思念藏在心里同时对父母说，你们的儿女长大了。想到这儿，立春晖对父母说：“爸、妈要保重身体，”她控制着情绪，说：“以后家里有事情，要多支使支使春阳。女儿在乡下一定能干好，请父母放心。”

当立春晖抬头向前望去时，车队在一片欢呼中缓缓驶进前程公社的机关大院。列队欢迎的公社干部、员工，大队书记、主任和有集体户的生产队长，知青代表。他们分散到每辆车上，搬行李，卸箱柜，把卸下来的生活用品整齐的摆放在知青面前。一切就绪后，公社书记几分钟的致辞，赢得了热烈的掌声。接着知青办主任，宣布知青名单和他们所插队的大队、生产队。所有的知青都“名花有主”。立春晖、四喜落户榆树大队一队集体户。

“榆树大队一队的立春晖。”立春晖对问她的人说。这是一位时常引人注目的女孩儿。她身材笔挺，白皙稚嫩的脸庞，玲珑般的眼神，散发着女性固有的气质与神韵。她身着的确良半袖衫，草绿色裤子。高书记心里说：集体户的女生一个比一个受看。然而有着适应能力的户天宇在那呆愣了好一阵子才过来装立春晖的箱子、行李。当他们四目相对时，又都不自然的躲闪开了。

立春晖心跳个不停。

……愿不得那么多青年，都婉言……原来是……户天宇想着想着，立马缓过神来。

枣红马脑门上戴一朵红花，脖子上挂一串铃铛，马鞍子上、搭腰上飘着五颜六色的彩带。车轮滚滚，大地上奏起清脆的银铃声。立春晖安静的坐在马车中间，四喜也被劝坐在车斗里。立春晖把新奇的想象藏在心里，只是不错眼珠的看着绿油油的庄稼，一边听着大家的说笑。当她知道眼前帅气英俊的户天宇时，终于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同时也体现出自己心动的价值。坐在车后头的高书记讲着大队的发展史，介绍生产队的经济状况。他说：集体户所在的生产队是大队收入最好的生产队，年终结算都没掉下三元多，并且是按每天十分算，咱们的整劳力是每天十二分，每月满勤一百多元。

“是的，”户天宇深有体会的说：“从我们分辨不清苗和草，到每件事情都做得更好，都是大队、生产队、贫下中农身教言教的成果。是你们给我们家的温暖。通过实干、苦干才是我们真正意义所在。”

“是啊，”高书记感触的说：“无论是农活，还是其它活计，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和锻炼，你们在各个方面都是把好手。因为知识的力量同时又天资聪慧，是农村不可或缺的新生力量。”这位农民打扮的书记说起话来和蔼可亲。“希望大家努力，把农村建设好。”话说到这儿，高书记话峰一转，说：“今天是个好日子，集体户又添新户员啦，要开个庆祝会。我们家的腊肉拿到户里，还有一瓶白酒，你们队长也拿了酒。”

户天宇谦虚的说：“感谢大队、生产队，对我们的支持和帮助。”

高书记坐在车后头，两条腿垂到下面，时不时还晃动着。他对大家说：“腊肉是特意为你们留的，说不定都做好啦。”

“我们家的伙食也拿到户里。”高个儿，穿着朴素的于队长深情的说：“队里还送你们两菜，一盘豆腐，一盆黄豆芽。”

“于队长，豆芽怎么就能赶到今天生好？”新户员四喜新奇的问。

“豆腐房的人掌握好黄豆出芽的时间到长成的时间就可以啦。”于队长解释说：“很容易做到。”

“于队长始终为集体户着想。”户天宇赞扬道。

于队长笑得合不拢嘴。

“原先以来，生产队没有豆腐房，是专门为我们成立起来的。”户天宇接着说：“从长远来讲，豆腐房是不可或缺的，既解决我们吃菜问题，又改善社员生活，高书记可否在全大队推广？”

“大队基本上达成一致意见，”高书记胸有成竹的说：“每个屯子有一个豆腐房。”

“一年来，大队、生产队、贫下中农教我们生产、生活，教我们怎样成为农村的新人。”户天宇说：“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劳动，我们的表现一定让贫下中农满意、放心。”

“你们离开家，离开亲人到农村安家落户，我们应当创造有利条件，让你们发挥自己的长处，把农村建设好，管理好。”他接着说：“这次在公社能评上先进集体户，首先要看和生产队社员的关系。当然和你们自己的努力成长是分不开的。你们是红花，农村、农民是绿叶。”

“农村、农民是我们最好的老师。”户天宇动情地说。

“只有在广阔的天地里锻炼成长，才有作为。”高书记说：“咱们户的立春晖同志就是榜样。她在单位都要上班啦，但她执意要到农村插队的精神，是值得大家学习。”静静听着车上人说话的立春晖，腼腆的不知说什么好。大家一致都看到：脸颊红润楚楚的立春晖更加的妩媚动人。

高书记接着说：“小小年纪便离开父母，我们的责任是照顾好、保护好、带好你们。”

昂头的枣红马一边前行，一边发出“咴儿咴儿”的叫声。它已经看到家了。“嘚嘚”的马蹄声伴着清脆的银铃声，惊动路旁郁郁葱葱的庄稼，但它们仍秉着呼吸，倾听那悦耳的声音。

“小户是个有为青年。”高书记向公社领导推荐户天宇时说的一句话：“可以说是嘴一份，手一份，是把好手。”的确，自从户天宇插队到榆树大队第一生产队，经过劳动锻炼，高书记有了总结，小伙子有超前的意识和能力，说话办事头头是道。几个月后，大队民兵连长空缺，高书记向大队班子提出自己的意见，而大队一致同意户天宇任大队民兵连长。尽管半天大队工作，下午回到生产队干活，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工作。对大队积压，公社挂号的几起偷盗行为，经过走访调查，户天宇很快就把事情查实，并且拿出解决的办法和处理意见。本来棘手难办的事情，他几天内就解决了，并且双方当事人都心服口服。大队高书记和户天宇到公社汇报情况，当听完他的汇报，公社书记说了一句：

“小伙子口才不错，知识广泛。”

由于户天宇揭开、打掉使社员窝心、愤恨、不安的事件。社员的心里豁达了，都把户天宇视为知己而呵护。

转眼74年元旦，公社举办多种形式的联欢活动，迎接新年的到来。户天宇在联欢会上，朗诵自己写的三首诗歌。《迎新年》、《祖国赞歌》、《五、四之歌》。会场鸦雀无声，静静听着户天宇充满激情的朗诵，从而使他的诗歌绽放开来。随着热烈的掌声，公社领导眼前一亮。公社领导，大队书记至今还在背诵：随着日历的撕下，古去今来，新春来到了！元旦，新年的第一天……公社领导，大队书记召开碰头会后，公社领导和户天宇谈话，而后公社委派招待所的工作人员，把一套崭新的被褥放到公社文化站的炕上，于是户天宇便开始公社文化站的工作。文化站是两间土平房，挨着公社大院。不一会，闻站长来到文化站。他中等身材，戴着眼镜，穿着朴素，推着自行车，一边说：“欢迎小户同志。”

户天宇急忙站起来，走向前说：“你好。”

“我的自行车，你用吧。”闻站长说。户天宇以前见过闻站长。他是公社助理兼文化站站长。户天宇和闻站长对坐在桌旁便谈起了工作、任务、范畴和注意事项并且说：“后天就下去，如果当天回不来，可以住在大队部。”闻站长走的时候还不忘告诉户天宇：“春、夏、秋住在这里，冬天住公社招待所，也可以回集体户。”户天宇怎么也忘不了工作转换时的情景。

大队高书记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说道：“来新户员啦，可以住几天？”

“能住几天。”户天宇爽快的答应着。

大队高书记一一新中国后参军入伍的老兵，在部队里取得优异的成绩，光荣入党。退伍后，他回到家乡不久，就被任命为大队书记。由此改造榆树大队一穷二白面貌的农田基本建设打响了。他夜以继日地带领社员治碱防沙，改造农田，遵循“水利是农业的命脉”，修渠打井。经过几年的奋战，粮食产量连续翻番儿。贫瘠的土地变成良田。他再接再厉，继续带领社员群众向稳产高产迈进。他永不懈怠，始终战斗在农业生产第一线。自从知识青年落户到榆树大队，高书记就十分重视。他把集体户安排在大队最好的生产队，并且时刻关心他们的成长；他们的衣、食、住、行；他们的学习、劳动、生活。同时和户天宇成了忘年之交。因为当他听到户天宇那些海阔天空，厚今薄古的知识和故事，他受到了启发，又充实了头脑。和他在一起，永远是知识的化身，这就应了那句老话：寸有所长，尺有所短。知识与实践的成果，都可以为自己所用，所以高书记知道户天宇带着文化站的工作和新户员的到来，能在集体户住几天。他们又可以谈集体户的建设与发展；谈生产、生活；谈大队的远景规划；谈古今多少事。作为党员、大队书记责任重于泰山。他明白集体户的热血青年，扎根农村和贫下中农一起战天斗地，农村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想：我们的农村天地一色，郁郁葱葱。勤劳朴实的人民用自己的双手建立起美好的家园。

欢声笑语回荡在绿油油的田野上。“架……”车老板快马加鞭，车上的人已经看到屯子里迎接的人了。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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