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宫女私通,祸水东引巧脱身
春猎的队伍出发第三天,浣衣局出事了。
出事的不是衣裳,是人——是春杏。
消息是午饭后传来的,两个面生的太监冲进院子,二话不说就揪着春杏往外拖。春杏吓得脸都白了,尖叫着问:“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领头的太监三十来岁,一脸横肉,声音粗得像破锣:“干什么?你自己干的好事还不知道?”
陈嬷嬷闻声赶出来,拦住去路:“这位公公,春杏是我们浣衣局的人,犯了什么事,总得说清楚。”
那太监掏出块帕子,抖开,是块水绿色的绸帕,角上绣着对交颈鸳鸯,针脚细密,一看就是用了心的。帕子上一股浓郁的桂花头油味,混着男子汗味。
“认识这个吗?”太监把帕子凑到春杏面前。
春杏的瞳孔猛地一缩,嘴唇开始哆嗦:“这、这是我……”
“是你私底下绣了,送给侍卫所赵小队的,是不是?”太监厉声问,“有人亲眼看见,三天前的晚上,你在御花园假山后面跟赵小队私会,把这帕子塞给了他!”
院子里瞬间炸开了锅。
私通侍卫,这是死罪。
春杏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眼泪哗啦啦往下掉:“我没有……我没有……”
“没有?”太监冷笑,“那这帕子怎么解释?上头绣的‘杏’字,是不是你的名字?”
帕角上确实绣着个小巧的“杏”字,用金线勾边,在阳光下晃眼。
春杏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舒站在人群里,手在袖子里攥紧了。春杏会私通侍卫?不可能。春杏胆子小,除了浣衣局和灶间,哪儿都不敢去。而且春杏娘病着,她所有心思都在攒钱买药上,哪有闲心绣什么鸳鸯帕子?
这帕子有问题。
她往前走了几步,哑着嗓子开口:“公公,能让奴婢看看帕子吗?”
那太监瞥了她一眼:“你谁啊?”
“奴婢是春杏同屋的,”云舒说,“春杏的针线活,奴婢认得。”
太监犹豫了一下,把帕子扔给她。
云舒接住,没急着看绣花,先凑到鼻尖闻了闻。桂花头油味很浓,但底下还混着一股极淡的、甜腻的花香——是醉芙蓉。
又是醉芙蓉。
上次王昭仪衣裳上的花粉,也是这个味道。
她心里有了数,这才去看绣花。鸳鸯绣得确实精巧,针脚密,线头藏得好,但……针法不对。
春杏的针法她见过,绣花喜欢用平针,线走得直,不爱绕弯。可这对鸳鸯翅膀上的羽毛,用的是盘金绣——这种绣法复杂,春杏根本不会。
“这不是春杏绣的。”她抬起头,声音很平静。
“你说不是就不是?”太监瞪眼。
“春杏不会盘金绣,”云舒把帕子翻过来,指着背面的针脚,“您看,这里、这里,针脚走向是绕圈的。春杏只会平针,线走得直。这帕子,是有人栽赃。”
院子里静了一瞬。
那太监脸色变了变,一把抢回帕子:“你一个洗衣婢,懂什么绣花?”
“奴婢是不懂,”云舒说,“但尚服局西绣房的翠儿懂。要不要请她来看看?”
提到西绣房,太监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云舒心里更确定了——这事,和西绣房脱不了干系。上次王昭仪的衣裳被拆线,也是西绣房的手笔。
“再说了,”她继续道,“春杏这三天一直跟我们在一块熏衣裳,从早忙到晚,哪有时间去御花园私会?公公若不信,可以问陈嬷嬷,问院子里所有人。”
陈嬷嬷立刻接话:“是啊,春猎的衣裳急,她们几个连吃饭都是轮流去的,哪有空乱跑?”
院子里其他宫女也纷纷点头作证。
那太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盯着云舒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行啊,阿忘姑娘,真会说话。不过这帕子确确实实是从赵小队身上搜出来的,人赃并获。你说不是春杏绣的,那你说,是谁绣的?”
云舒沉默了一下,说:“奴婢不知。但奴婢知道,这帕子上的桂花头油味,和一个人常用的头油味道一样。”
“谁?”
“王昭仪宫里的掌事宫女,青鸾。”云舒说,“前些日子送春衫来洗时,奴婢闻过她身上的味道,就是这种桂花头油,里头还加了醉芙蓉花粉——说是能安神养发。”
这话半真半假。青鸾用的头油确实有桂花味,但有没有加醉芙蓉,云舒不知道。她只是赌——赌这帕子上的醉芙蓉味,和青鸾有关。
那太监的脸色彻底变了。他捏着帕子,手有点抖。
牵扯到王昭仪宫里的人,这事就大了。
“你、你胡说什么?”他声音发虚。
“是不是胡说,公公去查查不就知道了?”云舒垂着眼,“不过奴婢提醒公公一句——春杏是浣衣局的人,出了事,我们陈嬷嬷第一个担责。但青鸾是王昭仪的人,王昭仪正得宠,万一闹起来……”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
那太监盯着她看了很久,最后冷哼一声:“今天这事,先到此为止。帕子我带走,人你们看好。要是再出什么岔子,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带着人走了。
院门重新关上。春杏瘫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云舒走过去扶她起来,春杏抓着她胳膊,声音发颤:“阿忘……谢谢你……可、可那帕子真不是我绣的……”
“我知道。”云舒拍拍她的背,“是有人想害你。”
“谁?谁要害我?”
云舒没说话,只是看向院墙外。
还能有谁?
李公公,吴太监,或者……那个藏在更深处的人。
他们动不了她,就拿她身边的人开刀。春杏老实,好拿捏,又跟她走得近,是最好的靶子。
这次是春杏,下次可能就是秋菊,是翠儿。
她得反击。
不能总是被动挨打。
——
晚上,云舒去了翠儿的屋子。
翠儿已经睡下了,听见动静惊醒,看见是云舒,松了口气:“阿忘姐……”
“白天那帕子,你看见了吗?”云舒问。
翠儿点头:“看见了。”
“能看出是谁绣的吗?”
翠儿想了想,说:“盘金绣的手艺,西绣房只有三个人会。一个是王嬷嬷,五十多了,眼神不好,早不接精细活了。一个是刘绣娘,但刘绣娘上个月手伤了,还包着布呢。还有一个……”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是青鸾的妹妹,叫青鸢,也在西绣房当差。”
青鸢。
青鸾的妹妹。
云舒的心跳快了半拍。果然,这事和王昭仪宫里的人有关。
“青鸢手艺怎么样?”她问。
“好得很,”翠儿说,“西绣房数她盘金绣最厉害。不过她脾气怪,不爱说话,只接王昭仪宫里的活儿。”
“王昭仪宫里的衣裳,都是她补的?”
“嗯。”翠儿点头,“前些日子那件拆了线的春衫,我看了针眼,就是青鸢的手法——她拆线喜欢用挑针,挑三下停一下,针眼间距都一样。”
云舒脑子里那根线,终于接上了。
青鸢拆了王昭仪春衫上的绣线,掩盖了“粮已备”的字迹。青鸾可能知道这件事,或者参与了这件事。现在,她们用同样的手法,绣了块帕子栽赃春杏。
为什么?
是为了警告她?还是为了灭口——春杏帮她打听过小顺子赌钱的事,可能被人看见了?
“翠儿,”云舒看着她,“这事你别跟任何人说,就当不知道。”
翠儿用力点头:“我晓得。”
云舒回到棚子,没点灯,在黑暗里坐着。
她手里现在有几条线索:
一、青鸢拆过王昭仪的衣裳,那衣裳里藏着“粮已备”的信息。
二、青鸾用的头油里有醉芙蓉,和栽赃帕子上的味道一样。
三、青鸢绣了栽赃帕子,帕子出现在了侍卫所赵小队身上。
四、赵小队和小顺子赌钱,小顺子是吴太监的侄子,吴太监是李公公的人。
五、三月初七,东华门外有马车接应,接货人是“手腕有红痣者”。
这些碎片,能拼出个大概了——王昭仪和李公公有联系,可能涉及西山别院的军粮。青鸾姐妹是执行者。侍卫所的赵小队是中间人。小顺子和吴太监是盯梢的。
而她,阿忘,一个不该知道这些的洗衣婢,成了他们的眼中钉。
所以要先除掉她身边的人,让她孤立无援,再慢慢收拾她。
够狠。
但她也不是吃素的。
既然他们用“私通”的罪名陷害春杏,那她就用同样的罪名,回敬回去。
——
第二天,云舒让秋菊去办件事。
“你去侍卫所送洗好的衣裳时,打听打听赵小队这个人。”她说,“重点打听……他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有没有跟哪个宫女走得近。”
秋菊有点害怕:“阿忘,这……这要是被人发现……”
“不会发现。”云舒塞给她一小包碎银,“用钱开路,找那些爱嚼舌根的打听。侍卫所的人,嘴巴没那么严。”
秋菊捏着银子,咬了咬牙:“行,我去。”
下午,秋菊回来了,脸色有点白。
“打听出来了,”她压低声音,“赵小队前些日子跟人赌钱,输了一大笔,欠了赌坊不少债。赌坊的人放话,再不还钱就剁他的手。但前两天,他突然有钱还了,还清得干干净净。”
“钱哪来的?”云舒问。
“不知道。”秋菊摇头,“不过有人说,看见他收了个荷包,鼓鼓囊囊的,里头像是银子。给荷包的是个宫女,蒙着脸,没看清是谁,但手腕上……有颗红痣。”
手腕有红痣!
云舒的心脏狂跳起来。
给赵小队送钱还赌债的宫女,就是假山那晚给秋菊银子的人,也是竹管纸条上写的“接货人”!
“还有,”秋菊继续说,“赵小队还清赌债后,突然调去了西山围场的守卫队——就是这次春猎随行的侍卫。今儿一早就出发了。”
西山围场。
又是西山。
云舒脑子里那根弦绷紧了。赵小队突然有钱还债,突然调去西山,这绝不是巧合。
是有人买通他,让他去西山办事。
办什么事?
和西山别院的“粮”有关吗?
她正想着,院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小顺子,手里提着个食盒,脸上堆着笑。
“阿忘姑娘,”他走到云舒面前,“我叔让我给你送点吃的。说你们昨儿受惊了,压压惊。”
食盒打开,里头是几样精致的点心:桂花糕、杏仁酥、还有一小碟糖渍梅子。
云舒看着那些点心,没动。
“顺公公客气,”她说,“奴婢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当的,”小顺子把食盒往她手里塞,“我叔说了,昨天那事是误会,已经查清了,帕子是有人偷了春杏的绣样仿的。春杏没事,你们也别往心里去。”
这话说得漂亮,但云舒一个字都不信。
昨天还气势汹汹要拿人,今天就变成“误会”了?还特意送点心来安抚?
是在试探她的态度?还是……想让她放松警惕?
“那就谢谢吴公公了。”她接过食盒。
小顺子没走,反而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阿忘姑娘,我叔还有句话让我带给你——‘有些人,不该碰的别碰。有些事,不该查的别查。安安分分洗衣裳,比什么都强。’”
他说完,拍了拍食盒:“这点心,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走了。
云舒盯着那个食盒,看了很久。然后她打开,拿起一块桂花糕,掰开,凑到鼻尖闻了闻。
桂花香很浓,但底下……有股极淡的苦杏仁味。
和当年那杯合卺酒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的手指抖了一下,桂花糕掉在地上,摔碎了。
里头露出一点褐色的粉末。
是毒。
李公公这次,不是警告了。
是要她死。
云舒缓缓蹲下身,捡起那块摔碎的桂花糕,用油纸包好,塞进怀里。
然后她端起食盒,走到灶间,当着张嬷嬷的面,把点心全倒进了馊水桶。
“呀,阿忘姑娘,这么好的点心……”张嬷嬷心疼。
“馊了,”云舒说,“吃了会拉肚子。”
她转身走出灶间,手在袖子里攥得死紧。
指甲掐进手心,疼,但比不上心里的冷。
李公公已经等不及了。
那她也等不及了。
今晚,她就要行动。
用她手里的线索,用她织的那张小小的网。
给李公公,还有他背后的人——
送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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