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疗伤与密谋
韩云舒昏迷了整整三天。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全身撕裂般的疼痛。经脉像是被火烧过,每一寸都在叫嚣;失血带来的虚弱让她连抬手都困难。她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身上盖着厚重的兽皮,屋里弥漫着草药苦涩的气味。
“醒了?”江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端着一碗药汤走进来,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和担忧。三天来,他几乎没合眼,用尽毕生所学为韩云舒续命。
“前辈……”韩云舒想坐起来,但一动就疼得冷汗直冒。
“别动。”江寒按住她,将药碗递到她唇边,“喝药。这是补血养气的方子,加了镜湖特产的雪莲,对你的经脉有好处。”
药很苦,但韩云舒一饮而尽。她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
“封印……怎么样了?”她急切地问。
“暂时稳定了。”江寒在她床边坐下,“你以血加固,至少能维持三个月。但这三个月里,你不能再用血脉之力,否则会加速封印松动。”
“三个月……”韩云舒喃喃。时间比想象的更短。
“对岸的情况呢?”
江寒脸色凝重:“宇文拓的人已经撤走了。但我的人在湖边发现了这个。”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的铁牌,递给韩云舒。铁牌做工精致,正面刻着一弯银月,背面是一个“影”字。
“影卫的令牌。”江寒说,“看来宇文拓确实和影卫合作了。那天水下的人里,有影卫的高手。”
韩云舒握紧令牌,铁牌冰冷刺骨:“他们不会罢休的。”
“当然不会。”江寒叹气,“龙心封印是你用命加固的,他们现在要破封,只有两个办法:要么等三个月后封印自然松动,要么……”
“要么用我的活血献祭。”韩云舒接话。
江寒点头:“所以这三个月,你必须隐藏行踪,不能让他们找到。镜湖不能再待了,宇文拓知道你会来找我,这里已经不安全。”
“那去哪里?”
江寒沉吟片刻:“有一个地方,或许安全。但去那里之前,你需要先恢复行动能力。你现在的状态,连这座山都走不出去。”
他站起身,走到屋角的药柜前,取出几个瓷瓶:“这是外敷的金疮药,这是内服的固本丹。从今天起,你要按时服药,配合针灸治疗。我会尽全力帮你恢复,但你要有心理准备——你的武功,恐怕是回不来了。”
韩云舒沉默。她早已料到这个结果。燃血丹强行贯通经脉,代价就是经脉永久性损伤。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武功……不敢奢求。
“没有武功,我还能做什么?”她低声问。
江寒转过身,目光如炬:“韩姑娘,你父亲有没有告诉过你,韩家最厉害的不是武功?”
韩云舒摇头。
“是智慧。”江寒说,“你祖父韩镇北,武功只算二流,但谋略天下无双。当年他能带领护龙卫封印龙心,靠的不是武力,而是算无遗策的布局。你父亲也是,守北境二十年,让南国不敢寸进,靠的是对地形的了如指掌和对人心的精准把握。”
他走回床边,认真地看着她:“你现在武功尽失,但你的脑子还在。这三个月,我会教你韩家真正的传承——不是武功,是兵法、谋略、人心洞察。这些,才是韩家立足的根本。”
韩云舒眼中重新燃起希望:“请前辈教我。”
“好。”江寒点头,“但在开始之前,我们要先离开这里。明天一早,就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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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韩云舒在药力的作用下沉沉睡去。江寒则开始收拾行装。他把重要的典籍、药材、工具打包成两个包裹,其他东西都留下——包括那几间木屋,还有他二十年来的全部家当。
天蒙蒙亮时,江寒叫醒了韩云舒。
“能走吗?”他问。
韩云舒试了试,虽然每走一步都疼,但勉强可以支撑。江寒递给她一根拐杖,是用山中的硬木削成的。
“拿着,省点力。”
两人离开木屋,沿着一条隐秘的小路向山中走去。韩云舒回头看了一眼镜湖——晨雾中的湖泊静谧美丽,完全看不出昨夜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
“我们会回来的。”江寒说,“等一切都结束后。”
“前辈,我们要去哪里?”
“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江寒没有明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山路崎岖,韩云舒走得很慢。每走一段,江寒就要停下来等她,或者让她服药休息。原本半天的路程,他们走了一整天。
黄昏时分,他们来到一处山谷。谷口被茂密的藤蔓遮蔽,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江寒拨开藤蔓,露出一个狭窄的洞口。
“跟我来。”
洞内起初很暗,但走了一段后,前方出现光亮。穿过一条天然形成的隧道,眼前豁然开朗——那是一个隐藏在深山中的山谷,四面环山,只有这一个入口。谷中有溪流、有平地,甚至还有几间简陋的石屋。
“这是……”韩云舒惊讶。
“我二十年前发现的地方。”江寒说,“那时为了躲避追兵,误入此谷。后来就将这里作为秘密据点,储存了一些物资。除了我,没人知道这个地方。”
他指向石屋:“那里有床铺、炊具、还有一些粮食。够我们生活三个月。”
两人走进石屋。屋里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很干净。江寒点亮油灯,开始生火做饭。
“你先休息,我去采些草药。你的伤需要新鲜药材。”
“前辈,我……”
“叫我江伯吧。”江寒打断她,“你父亲当年就这么叫我。”
韩云舒眼眶一热:“是,江伯。”
江寒离开后,韩云舒打量着这间石屋。墙上挂着几张兽皮,墙角堆着柴火,桌上放着几卷书。她走过去,随手翻开一卷——是兵书,《孙子兵法》,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苍劲有力。
“这是你祖父的批注。”江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把草药,“他常说,兵法之道,存乎一心。你若有兴趣,可以看看。”
接下来的日子,韩云舒开始了艰难的恢复和密集的学习。
每天早上,江寒为她施针、敷药,调理经脉。虽然武功无法恢复,但身体机能要尽量修复。针灸很疼,药很苦,但韩云舒从不吭声。
下午,是学习时间。江寒教她兵法、谋略、历史、地理,甚至还有医理和毒术。这些都是韩家世代积累的知识,原本应该由父亲传授,但现在只能由江寒代劳。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江寒指着地图,“你看北境与南国的边境,铁门关为什么重要?不只是因为地势险要,更因为它卡住了南国北上的咽喉。同样的,你要对付宇文拓,不能只想着硬拼,要找到他的咽喉。”
“他的咽喉是什么?”
“商会。”江寒说,“宇文拓的根基是西陆商会。没有商会的财力支持,他就没有能力招募死士、采购噬元石、收买官员。要对付他,就要从商会入手。”
“可是商会势力庞大,遍布四国……”
“所以要分化。”江寒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西陆商会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宇文拓独断专行多年,早就引起很多人的不满。我们要做的,是找到那些不满的人,给他们支持,让他们从内部瓦解商会。”
韩云舒若有所思:“就像对付东海的三岛叛乱?”
“聪明。”江寒赞许,“萧景桓平定叛乱,用的就是这个方法——拉拢大多数,孤立少数,最后雷霆一击。你要学的,就是这种手段。”
除了谋略,江寒还教她一些实用的技能:如何辨别毒药和解药,如何设置简单的陷阱和机关,如何在野外生存,如何伪装身份……
“你现在是废人,不能用武力自保,就要用这些技巧。”江寒说,“有时候,一点迷药、一个陷阱,比一把剑更有用。”
韩云舒学得很认真。她知道,这些知识是她未来唯一的武器。
日子一天天过去,韩云舒的身体逐渐好转。虽然武功未复,但行动已经无碍,甚至能跟着江寒在山中采药、打猎。
期间,江寒出去过几次,打探外界消息。每次回来,他的脸色都更凝重一分。
“宇文拓在悬赏找你。”一次回来后,江寒说,“赏金一万两黄金,活捉。现在整个北境都在找你,连南国和东海都有探子在活动。”
韩云舒心中一沉:“他们知道我还没死?”
“那天水下激战,宇文拓看到了你的脸。”江寒说,“而且你的血加固了封印,他肯定能感应到。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不知道你在哪里,但迟早会找到镜湖来。”
“那我们……”
“暂时安全。”江寒说,“这个山谷很隐秘,而且我在入口布了机关和迷阵,一般人发现不了。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他坐下,摊开一张地图:“我们需要盟友。单靠我们两人,对付不了宇文拓和影卫。”
“找谁?”韩云舒问,“北境?南国?还是东海?”
“都要找。”江寒指着地图上的几个点,“但要有策略。北境现在局势复杂,你父亲被软禁,军权在二皇子一党手中,不能贸然接触。南国……李慕卿或许可以信任,但他毕竟是南国将军,要考虑两国关系。”
他的手指移到东海:“乔景渊是个不错的人选。他救过你,而且乔家与韩家有旧。最重要的是,东海远离中原,宇文拓的势力较弱。”
韩云舒想起那个在破庙中救她的年轻公子。他确实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怎么联系他?”
“我有办法。”江寒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符,“这是你父亲当年给我的,说是紧急时刻可以调动韩家在东海的一条暗线。现在,是时候用了。”
他走到桌边,开始写信。韩云舒在一旁看着,江寒的字迹工整而有力:
“乔公子台鉴:韩氏有难,需君相助。镜湖之秘,关乎天下。若得此信,请于月圆之夜,至北境黑风岭一会。事关重大,万望赴约。韩氏故人江寒敬上。”
写完,他将信折好,和玉符一起装进竹筒,用蜡封好。
“明天我出谷,把这封信送出去。”江寒说,“顺利的话,半个月后,乔景渊就能收到。下个月圆之夜,我们在黑风岭见他。”
“黑风岭?那里不是土匪横行的地方吗?”
“正因为乱,才安全。”江寒解释,“三不管地带,各方势力混杂,反而容易隐藏。而且我在那里有个老朋友,可以提供庇护。”
韩云舒点头。这些安排,江寒显然已经深思熟虑。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等。”江寒说,“等你身体完全恢复,等我联系上乔景渊,等时机成熟。这期间,你要继续学习,还要做一件事——”
他从书堆里翻出一本泛黄的册子,封面上没有字。
“这是什么?”
“你祖父的笔记。”江寒郑重地说,“里面记载了他当年封印龙心的全过程,还有一些关于影卫和宇文拓的秘密。你父亲让我在你成年后交给你,但现在情况特殊,提前给你。”
韩云舒接过册子,翻开第一页。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依然能辨认:
“永昌三年,秋。明昭皇帝崩,前朝覆灭。余率护龙卫三百,赴镜湖封印龙心。此战惨烈,生还者不足三十。然龙心封印,天下暂安。然余知,此非长久之计。龙脉之力,终将再现。唯愿后世子孙,谨记使命,守护苍生。韩镇北绝笔。”
她继续往下翻。笔记详细记载了封印的过程、龙心的特性、噬元石的作用,甚至还提到了宇文拓的来历——
“宇文拓者,本名不详。其人或为前朝遗孤,或为明昭私生子。二十年前突然现身,创立西陆商会,所图甚大。余疑其与影卫有关,然无确证。”
影卫……韩云舒看到这两个字,心中一动。
“江伯,影卫到底是个什么组织?”
江寒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那是前朝最黑暗的力量。明昭皇帝晚年猜忌心重,设立影卫,专司暗杀、监视、刑讯。影卫首领直接听命于皇帝,拥有生杀大权,连朝中重臣都畏惧三分。”
他顿了顿,继续说:“前朝覆灭时,影卫本应随之消亡。但当时的大太监魏无言,带着影卫的核心成员和大量财宝逃离京城,转入地下。这二十年来,他们一直在暗中活动,等待复辟的机会。”
“影子先生就是魏无言?”
“不一定。”江寒摇头,“魏无言如果还活着,应该七十多岁了。影子先生可能是他的继承人,也可能是影卫中的其他人。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极其危险,而且对韩家恨之入骨。”
“为什么恨韩家?”
“因为当年带领护龙卫反叛明昭的,就是你祖父。”江寒说,“在影卫眼中,韩家是叛徒,是导致前朝覆灭的罪人。所以他们一定会报复。”
韩云舒感到一阵寒意。原来韩家不仅要守护龙脉,还要面对影卫的复仇。
“那宇文拓和影卫合作……”
“各取所需。”江寒说,“宇文拓要龙脉之力,影卫要复辟前朝。他们暂时联手,但迟早会内斗。我们要做的,就是利用他们的矛盾,各个击破。”
韩云舒点头,继续翻看笔记。后面的内容更详细,包括龙心封印的具体位置、加固方法、以及……毁掉龙心的方法。
当她看到最后几页时,手开始颤抖。
那几页记载的,是一种名为“血祭同归”的禁术。以韩家嫡系血脉为引,引爆龙心,与敌人同归于尽。施术者必死无疑,而且死状极惨——全身血液燃尽,化为灰烬。
“这……”她抬头看江寒。
“这是最后的底牌。”江寒沉声说,“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你父亲交代过,除非天下将倾、再无他法,否则不能走这条路。”
韩云舒合上册子,心中沉重。原来韩家的使命,最终可能要以这样的方式终结。
“我明白了。”她说。
当晚,韩云舒辗转难眠。她起身走到屋外,坐在溪边,望着夜空中的繁星。
山谷很安静,只有流水潺潺和虫鸣唧唧。但她知道,外面的世界正在酝酿风暴。宇文拓在找她,影卫在暗中活动,四国局势动荡不安。
而她,一个武功尽废的女子,要如何在这场风暴中生存?要如何完成家族的使命?
她想起父亲的话:“韩家人可以死,但不能输。”
又想起江寒的话:“韩家最厉害的不是武功,是智慧。”
或许……她真的不需要武功。或许,她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守护该守护的,完成该完成的。
她取出那枚玉佩,在月光下细细端详。玉佩温润,刻着的“韩”字在月光下仿佛在发光。
“父亲,母亲,祖父……”她轻声说,“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远处传来脚步声,是江寒。
“睡不着?”他问。
“在想事情。”韩云舒说,“江伯,如果……如果我真的要用那个禁术,您会阻止我吗?”
江寒沉默了很久,才说:“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但在此之前,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帮你找到更好的路。”
他在她身边坐下:“云舒,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要轻易放弃生命。你父亲把你交给我,我要让你活着。”
“可是如果……”
“没有如果。”江寒打断她,“我们会赢的。我会帮你联络盟友,制定计划,一步步瓦解宇文拓和影卫的势力。你要相信,正义终究会战胜邪恶。”
韩云舒看着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二十年孤独守护,他依然没有放弃希望。
“江伯,谢谢您。”她由衷地说。
江寒拍拍她的肩:“傻孩子,谢什么。这是我欠你祖父的,也是我自愿的。”
两人在溪边坐了很久,直到月过中天。
“回去睡吧。”江寒起身,“明天开始,我们要加快进度了。时间不等人。”
第二天,江伯出谷送信。韩云舒独自留在山谷中,继续学习。
她将祖父的笔记翻来覆去地看,把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里。同时,她开始练江伯教她的那些技巧——配置简单的迷药和解毒剂,设置陷阱,伪装身份。
她还用树枝当剑,练习最基础的剑法。虽然内力全无,招式威力大减,但至少可以保持身体的协调和反应能力。
七天后,江伯回来了。
“信送出去了。”他带回了一些外面的消息,“宇文拓的悬赏又提高了,现在是一万五千两黄金。而且他放出风声,说韩家私通南国,意图谋反。现在北境朝堂上,要求严惩韩家的声音越来越大。”
韩云舒握紧拳头:“他在逼我现身。”
“不止逼你,也在逼你父亲。”江伯说,“如果韩家谋反的罪名坐实,你父亲必死无疑,韩家满门抄斩。到时候,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收韩家的产业和……血脉。”
“那我们……”
“加快行动。”江伯决断道,“我联系了黑风岭的朋友,他答应提供庇护。我们明天就动身,先去黑风岭,等乔景渊的消息。”
“我的身体……”
“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江伯说,“路上我会继续给你调理。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宇文拓的探子已经搜到镜湖附近了,这个山谷迟早会被发现。”
当晚,两人收拾行装。江伯将重要的典籍和药材打包,其他东西都留下。韩云舒只带了那本祖父的笔记和那枚玉佩。
“记住,”临走前,江伯说,“从现在起,你不是韩云舒,是我的侄女江雪。你从小体弱多病,我带你进山采药。明白吗?”
韩云舒点头:“明白。”
“好,我们走。”
两人趁着夜色离开山谷。江伯在前面带路,韩云舒紧随其后。山路难行,但两人都走得很坚定。
他们知道,这一去,就是正式踏入了那场关乎天下命运的棋局。
而韩云舒,这个失去了武功的女子,将要用智慧和勇气,与那些手握重兵的敌人周旋。
她的战斗,才刚刚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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