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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父子相认


子时,月黑风高。

韩云舒一身夜行衣,如鬼魅般穿行在京城的街巷中。她避开巡夜的更夫和巡逻的禁军,按照宇文拓给的路线图,绕到韩府后门所在的小巷。

小巷幽深,两旁是高墙。韩府的后门紧闭着,门外空无一人。

韩云舒藏在暗处观察了一炷香时间。周围寂静无声,只有远处传来的打更声——三更天了。

她取出宇文拓给的令牌,犹豫了一下。这可能是陷阱,宇文拓可能在门后设下埋伏。但想到父亲就在府中,她还是下定了决心。

她走到后门,按照宇文拓交代的暗号——三长两短,轻轻叩门。

门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

“镜湖故人。”韩云舒低声回答。

这是宇文拓交代的暗语。她不知道“镜湖故人”到底指谁,但宇文拓说,对方听到这个就会开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仆探出头来。韩云舒认得他——是府中的老花匠赵伯,在韩家待了三十年。

“小姐?”赵伯看到是她,眼中闪过惊喜,但随即压低声音,“快进来!”

韩云舒闪身进门,赵伯立刻将门关上、闩好。

“老爷在书房等您。”赵伯声音发颤,“小姐,您不该回来的,太危险了……”

“父亲怎么样了?”韩云舒急切地问。

赵伯摇头,老泪纵横:“老爷被软禁后,整日不出书房。送进去的饭菜只吃几口,人都瘦了一圈。昨晚……昨晚还咳血了。”

咳血?韩云舒心中一紧。

“带我去。”

两人穿过熟悉的花园。夜色中,府内的景象依旧,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但到处都有禁军把守。每道门口都有两名士兵,手按刀柄,目光警惕。

好在赵伯对府内了如指掌,他带着韩云舒走了一条隐秘的小路——穿过假山洞,绕过荷塘,从厨房后的柴房穿过去,避开所有岗哨。

“这些都是老爷早年设计的密道。”赵伯低声说,“府里只有我和老爷知道。”

终于,他们来到书房所在的院落。书房外有四名禁军把守,但奇怪的是,其中一人见到赵伯,微微点了点头。

那人……是宇文拓安排的内应?

赵伯做了个手势,示意韩云舒等一等。他走到书房门口,对守门的士兵说:“给老爷送安神茶。”

一个士兵接过托盘,正要开门,忽然另一名士兵皱眉:“等等,刚才不是送过了?”

气氛瞬间紧张。

赵伯连忙说:“老爷说今晚失眠,要多喝一剂。”

那士兵盯着赵伯看了片刻,最终挥挥手:“进去吧,快点出来。”

门开了。

韩云舒趁着这个间隙,如狸猫般窜入房中。赵伯端着茶盘紧随其后,门在身后关上。

书房里只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昏暗。韩凌风坐在书案后,正在写字。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放桌上吧。”

“父亲……”韩云舒的声音哽咽了。

韩凌风浑身一震,手中的笔“啪”地掉在纸上,墨迹晕开一片。他缓缓抬起头,看到女儿,眼中先是难以置信,然后是狂喜,最后化为深深的忧虑。

“云舒……你怎么……”他想站起来,却因太过激动而踉跄了一下。

韩云舒快步上前,扶住父亲。三年不见,父亲苍老了太多。原本乌黑的头发已经花白,脸上布满皱纹,眼窝深陷,只有那双眼睛还如记忆中一般锐利。

但此刻,那双眼睛里全是血丝。

“父亲,您……”韩云舒看到书案上摊开的宣纸,上面有暗红的血迹。她心中一痛,“您咳血了?”

“老毛病了,不碍事。”韩凌风握住女儿的手,仔细打量她,“你瘦了,也累了。北境战事如何?”

“铁门关守住了。”韩云舒简单说了战况,然后急切地问,“父亲,究竟发生了什么?那玉玺……”

韩凌风苦笑,示意赵伯出去望风。等赵伯退出书房,关好门,他才缓缓走到书架旁,按动机关。

书架向两侧分开,露出墙上的暗格。暗格不大,里面空空如也。

“玉玺确实在这里放了二十年。”韩凌风的声音低沉而疲惫,“是你祖父临终前交给我的。他说,这是韩家的宿命,也是韩家的罪。”

“祖父?宿命?”韩云舒不解。

韩凌风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在书案后坐下。油灯的光在他脸上跳动,投下深深的阴影。

“云舒,你可知道韩家真正的来历?”

韩云舒摇头。她只知道韩家世代为将,祖父韩镇北是北境大元帅,父亲是北境将军,她是北境西路将军。除此之外,家族历史并不详细。

“韩家,本是前朝护龙卫。”韩凌风说出家族最大的秘密。

“护龙卫?”

“前朝开国皇帝得龙脉之力,一统四海。”韩凌风缓缓道来,“但龙脉之力暴烈,会侵蚀人心。那位皇帝晚年性情大变,嗜杀成性。是韩家先祖韩啸天,带领三百护龙卫,以血脉为引,将龙脉分割封印,分成七份,藏于七个隐秘之地。”

他顿了顿,继续说:“作为代价,韩家血脉从此与龙脉相连。每一代嫡系子孙,都要承担守护封印的使命。这就是‘护龙卫’的宿命。”

韩云舒震惊:“所以那方玉玺……”

“是钥匙之一。”韩凌风说,“龙脉七处封印,每处都需要一把钥匙才能开启。那方玉玺,就是开启‘龙心’封印的钥匙——龙心是龙脉的核心,封印在镜湖之底。”

镜湖!又是镜湖!

父亲信中的江伯,宇文拓说的龙脉,乔景渊追踪的噬元石……一切都指向镜湖。

“二十年前,前朝覆灭。”韩凌风的声音更加低沉,“末代皇帝明昭在死前,将七把钥匙和封印图交给了你祖父。他要韩家世代守护,绝不能让龙脉重现人间。因为一旦龙脉合一,得之者将拥有毁灭天地的力量。”

韩云舒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父亲,宇文拓陷害您,是为了得到玉玺和封印图?”

“不止。”韩凌风摇头,“他要的是韩家的血脉。龙脉封印需要韩家嫡系血脉才能开启,我是,你也是。”

他握住女儿的手,目光沉痛:“云舒,宇文拓的野心太大了。他要集齐龙脉七份,成为新的天下之主。为此,他不惜挑起四国战乱,制造混乱。韩家,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那我们该怎么办?向陛下说明真相……”

“没用的。”韩凌风苦笑,“陛下早就知道韩家的秘密。他之所以默许宇文拓陷害我,是因为他也想得到龙脉。皇权,终究容不下韩家这样的存在。”

韩云舒心凉了半截。所以这是一场死局?皇帝要韩家死,宇文拓要利用韩家,韩家进退维谷。

“那母亲进宫……”

“是质子。”韩凌风闭上眼睛,“陛下用你母亲牵制我,让我不敢反抗。云舒,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恨陛下。帝王心术,自古如此。他要的,是江山永固。”

“可您是忠臣!您为北境守了二十年边关!”韩云舒激动地说。

“正因为守了二十年,手握重兵,深得军心,才更让陛下忌惮。”韩凌风睁开眼睛,眼中是看透一切的沧桑,“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古来如此。”

书房里陷入沉默。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传来的打更声——四更天了。

时间不多了。

韩凌风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和韩云舒那枚一模一样,但背面花纹不同。

“这是‘龙睛佩’,七枚钥匙之一。”韩凌风将玉佩交给她,“你带着它,去镜湖找江寒。他会带你去该去的地方。”

“江寒?不是江伯?”

“江寒,镜湖渔夫。”韩凌风说,“他是你祖父的旧部,护龙卫最后的传人。他守着镜湖的封印,等了二十年。”

“父亲,您跟我一起走!”韩云舒急道,“我可以带您杀出去!我们一起去找江伯,加固封印,然后……”

“傻孩子。”韩凌风摸摸她的头,“我若走了,你母亲怎么办?韩家上下百口人怎么办?而且,我需要留在这里,牵制他们的注意力。”

他看着女儿,眼中满是心疼和不舍:“云舒,你长大了。三年前送你去北境时,你还是个倔强的小姑娘。如今,你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军了。父亲……以你为荣。”

“父亲……”韩云舒泪如雨下。

“别哭。”韩凌风替她擦去眼泪,“韩家人可以流血,但不能流泪。记住你的使命——龙脉绝不能落入宇文拓之手。否则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他从书案下取出一个木盒,里面是一卷羊皮地图。

“这是封印图,上面标注了七处封印的位置。其中三处已经被宇文拓找到并破除了,还剩四处。镜湖的龙心封印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后的屏障。”

他将地图交给韩云舒:“去找江寒,他会教你怎么做。但记住,加固封印需要韩家嫡血,而你……”

“我怎么?”

韩凌风沉默良久,才艰难地说:“你的血脉,比我的更纯。你母亲是韩家嫡女,你是最完美的‘承脉之体’。这就是为什么,宇文拓一定要得到你。”

承脉之体?韩云舒想起宇文拓说过,龙脉需要韩家血脉才能开启。

“所以他会继续追杀我?”

“不止追杀。”韩凌风握紧她的手,“他会用尽一切手段抓你。云舒,离开京城后,不要相信任何人。宇文拓、影子先生、甚至……你遇到的所有人,都可能是为了你的血脉而来。”

“影子先生又是谁?”

“一个更可怕的人。”韩凌风脸色凝重,“他是前朝余孽,影卫的首领。影卫是护龙卫的宿敌,他们誓要复辟前朝。这二十年来,影卫一直潜伏在暗处,等待时机。宇文拓和影子先生合作,各取所需——宇文拓要龙脉之力,影子先生要复国。”

韩云舒感到一阵寒意。原来背后不止宇文拓一个人,还有一个更隐秘的组织。

门外传来赵伯急促的敲门声:“老爷,小姐,时间到了!禁军要换班了!”

韩凌风猛地抱住女儿,抱得很紧。

“云舒,记住父亲的话:活着。无论如何,要活着。韩家的使命很重要,但你的命更重要。若事不可为……就毁掉龙脉,永绝后患。”

“那您呢?”

“我自有安排。”韩凌风松开她,从怀中又取出一封信,“这封信,交给江寒。他会明白的。”

韩云舒接过信,信很薄,但很重。

“走吧。”韩凌风背过身,声音哽咽,“不要回头。”

韩云舒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头。

“父亲保重。女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她起身,最后看了父亲一眼——那个曾经如山般伟岸的背影,如今已经佝偻。但他依然挺直脊梁,像一杆永远不会倒下的旗。

赵伯推开门,拉着她匆匆离开。

书房里,韩凌风听着女儿远去的脚步声,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

“云舒……对不起……父亲不能再保护你了……”

他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最后一行字:

“韩凌风绝笔。”

然后,他将笔一折两段。

---

韩云舒跟着赵伯原路返回。夜色更深了,府内的禁军正在换班,有些混乱。他们趁机穿过后花园,眼看就要到后门。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

火把亮起,一队禁军拦住了去路。为首的是个年轻将领,韩云舒认得他——禁军副统领陈子昂,王崇明的外甥。

糟了。

赵伯连忙挡在韩云舒身前:“陈统领,是老奴。老爷睡不着,让老奴去厨房拿安神药。”

“安神药?”陈子昂冷笑,“赵伯,你身后那人是谁?抬起头来!”

韩云舒低头,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

“是府中新来的丫鬟,老奴带她熟悉府中路径。”赵伯说。

“丫鬟?”陈子昂走上前,“让我看看。”

他的手伸向韩云舒的斗笠。

就在此时,墙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什么声音?!”禁军们一阵骚动。

紧接着,府外传来喊声:“走水了!走水了!西街粮仓走水了!”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陈子昂脸色一变:“一队跟我去救火!二队继续巡逻!”

他匆忙带人离开,留下四名士兵。

机会!

韩云舒和赵伯对视一眼,同时出手。赵伯虽然是花匠,但早年也是行伍出身,一拳打晕一名士兵。韩云舒剑不出鞘,用剑鞘击中另外三人的穴位,三人软软倒地。

干净利落。

“小姐快走!”赵伯打开后门。

“赵伯,您……”

“老奴自有办法。”赵伯将她推出门外,“小姐保重!一定要活着!”

门在身后关上。

韩云舒咬牙,转身冲入黑暗的小巷。

她刚离开,陈子昂就带人折返回来。看到倒在地上的士兵,他脸色铁青。

“追!她跑不远!”

禁军蜂拥而出。

韩云舒在巷子里狂奔。她对京城的地形很熟,专挑小路窄巷。但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脚步声、呼喝声、犬吠声……

她躲进一个死胡同,背靠墙壁,喘息着。

怎么办?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个声音:“上来。”

韩云舒抬头,只见墙头上蹲着一个人——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人伸出手。

没有时间犹豫。韩云舒抓住他的手,被他一把拉上墙头。两人翻过墙,落在另一条街上。

“这边。”黑衣人声音低沉,带着她穿街过巷。

他的轻功极好,带着韩云舒在屋顶上飞奔,如履平地。很快,他们将追兵远远甩开。

一刻钟后,两人在城南一座废弃的城隍庙停下。

黑衣人扯下面巾——是李慕卿。

“李将军?”韩云舒惊讶,“你怎么……”

“这里不安全,长话短说。”李慕卿神色严肃,“韩姑娘,你父亲让我保护你。他在信中说,若你回京遇险,让我务必带你离开。”

“我父亲?他认识你?”

“我们见过一面。”李慕卿说,“三个月前,你父亲秘密到南国边境,与我皇兄会面。我作为护卫在场。他那时就已经预料到会有今日。”

韩云舒心中一震。父亲三个月前就预料到了?还安排了李慕卿保护她?

“你父亲让我转告你:去镜湖,找江寒。京城的事,他会处理。”李慕卿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这是南国通关令,持此令可畅通无阻地离开京城。我已经安排了马车,在东门外等你。”

“那你呢?”

“我留下,善后。”李慕卿说,“放火烧粮仓引开禁军,只能拖延一时。他们很快会发现是你。你必须在天亮前出城。”

韩云舒看着他。月光下,这个南国将军的眼神坦荡而坚定。

“为什么帮我?”她问。

李慕卿沉默片刻,说:“因为我也不希望龙脉落入宇文拓之手。更因为……我不希望你有事。”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很轻,但韩云舒听清了。

她心中涌起复杂的情感。三年战场对峙,他们是敌人。但现在,他是唯一能帮她的人。

“谢谢。”她最终说。

“快走吧。”李慕卿将令牌塞到她手里,“记住,出城后一路向西,不要停。宇文拓的人肯定在城外等着你。”

“那你小心。”

“我会的。”

韩云舒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宇文拓说,你也在打探龙脉的秘密。是真的吗?”

李慕卿坦然道:“是真的。但我不是为了得到龙脉,而是为了毁了它。龙脉之力不该存在于世,那只会带来灾难。”

他的眼神清澈,不像说谎。

韩云舒点点头,不再多问,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李慕卿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轻声说:“保重。”

然后,他也消失在黑暗中。

五更天,韩云舒抵达东门。城门还未开,但守门的士兵看到她的令牌,脸色一变,立刻开门放行。城门外果然有一辆马车在等她。车夫是个沉默的中年人,见她出来,只说了一句:“小姐请上车。”韩云舒上了车。马车立刻启动,向西疾驰。她靠在车厢里,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三天三夜的奔波,与父亲的相见,惊心动魄的逃亡……她终于撑不住了。但她还不能睡。她拿出父亲给的那卷羊皮地图,在晨光中展开。地图很古老,纸张泛黄,但上面的线条依然清晰。七个红点标注在四国各地,形成一个北斗七星的形状。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其中三个红点已经暗淡——天枢、天璇、天玑。那是已经被破除的封印。

还剩四个。她的目光落在“天权”星的位置——镜湖。那里就是龙心封印所在,也是她要去的地方。马车颠簸着,向西方驶去。东方,天边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韩云舒知道,她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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